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423章 美其名曰演武(第3頁)
其實阮邛與大驪宋氏早有秘密盟約,雙方職責和酬勞,條條框框,早就黑紙白字,一清二楚。
但是這些年都是大驪朝廷在“給”,沒有任何“取”,即便是這次龍泉劍宗按照約定,為大驪朝廷效力,禮部侍郎在飛劍傳訊的密信上早有交待,只要阮聖人願意派遣金丹地仙董谷一人出馬,則算誠意足矣,絕對不可過分要求龍泉劍宗。吳鳶當然不敢自作主張。
所以得知阮秀也要出山後,吳鳶於情於理,都覺得不妥。
應該是知道吳鳶和大驪朝廷的為何會感到為難,阮邛笑道:“放心,我會叮囑秀秀,她這趟出山辦事,儘量不出手。而且哪怕出現任何意外,我也不會遷怒你們大驪。”
吳鳶依舊不敢擅自答應下來,阮邛話是這麼說,他吳鳶哪敢當真,世事複雜,只要出了稍大的紕漏,大驪朝廷與龍泉劍宗的香火情,豈會不出現折損?宋氏那麼多心血,一旦付諸流水,整個大驪,恐怕就只有先生崔瀺能夠承擔下來。
所以吳鳶也沒有含糊,說他必須上報禮部。
阮邛點頭道:“可以,太守大人儘早給我答覆就是了。”
然後阮邛問道:“我想要在盧氏遺民刑徒當中,挑選幾人作為劍宗記名弟子,你可以一併上報給朝廷,看看能否答應,萬一與那幾撥粘杆郎發生衝突,你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吳鳶苦笑道:“好的。”
說完了正事,阮邛來去如風,毫不拖泥帶水。
留下一個愁眉苦臉的吳太守,醞釀著措辭,該如何跟朝廷落筆說這兩件事。
大驪朝廷在國師崔瀺手上,打造了一個極為隱蔽的地下機構,其中所有相關人員,一律被稱為粘杆郎,每次奉命離京,三人一夥,欽天監一人,相師一人,陰陽家術士一人,負責為大驪蒐羅地方上所有適合修道的良材美玉。
一旦被粘杆郎相中,哪怕是被練氣士早就選中、卻暫時沒有帶上山的人選,一律必須為粘杆郎讓道。
大概這也是粘杆郎這個名稱的由來。
崔瀺成為國師、大驪國勢興盛後,歷史上不是因為此事而大打出手,只是數次之後,大驪譜牒仙師和山澤野修就消停了,因為那頭繡虎無一例外,為粘杆郎撐腰到底。
一位元嬰坐鎮的仙家府邸,一位老金丹已經考驗了某位山下少年長達六年之久,潛心雕琢那塊璞玉,準備收為繼承衣缽的嫡傳弟子,結果被一夥路過的粘杆郎發現了是棵好苗子,老金丹遇上了蠻橫不講理的粘杆郎,氣得咬牙切齒,老金丹甚至願意交出一大筆神仙錢,粘杆郎只是執意要帶走那位少年。
雙方爭執不休,最終引發了一場惡戰,粘杆郎被當場擊殺兩人,逃遁一人。
照理說,老金丹的所作所為,合乎情理,而且已經足夠給大驪朝廷面子,再者,老金丹修士所在山頭,是大驪屈指可數的仙家洞府。
可到頭來,仍是被足足六千大驪鐵騎圍山,近百位武秘書郎,加上數百架無比昂貴珍稀的墨家機關,以及百餘人被刑部衙門招徠的練氣士、純粹武夫。
美其名曰演武!
戰事慘烈,大驪甚至出動了大驪那尊北嶽正神。
最後那座曾是大驪北方邊境上最大的仙家門派,給打得等於削掉了半座山頭,元氣大傷,淪為二流墊底的勢力,其中元嬰老祖戰死,老金丹修士被大驪武將親手割掉頭顱,再讓一位劍修隨身攜帶著那顆死不瞑目的乾癟頭顱,“傳首”邊境諸多山頭。
在那之後,大驪國境內的山上神仙,氣焰收斂了許多,便是一些早就依附大驪朝廷的驕橫勢力,也開始對門內嫡傳弟子叮囑一番。
據說那次戰事落幕後,很少離開京城的國師繡虎,出現在了那座山頭之巔,卻沒有對山上殘餘“逆賊”痛下殺手,只是讓人立起了一塊石碑,說是以後用得著。
如今那塊山頂石碑,依舊空白無字,不知是國師大人忘了這樁陳年舊事,還是時機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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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大驪北境上有仙家洞府紮根多年的高山之巔,有位登山沒多久的儒衫老者,站在一塊沒有刻字的空白石碑旁,伸手按住石碑上邊,轉頭望向南邊。
山頂,就只有老人一個,沒有任何人陪同。
所有經歷過當年那場血腥屠殺的仙家門派老一輩,都戰戰兢兢匯聚在距離山頂不算太遠的地帶。
至於後來山門新收的年輕弟子們,更是一個個被嚴令不得離開各自府邸屋舍,誰敢擅自走動,直接打斷長生橋,丟下山腳!
這座大驪北方曾經無比高高在上的所有門派老人,此刻面面相覷,都看出對方眼中的憂懼和無奈,唯恐那位大驪國師,毫無徵兆地一聲令下,就來了個秋後算賬,將好不容易恢復一點生氣的山頭,給斬草除根!
面容肅穆的繡虎崔瀺,突然微笑玩味道:“你陳平安不是喜歡講道理嗎,這次我就看看你還能不能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