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老狗 作品

第605章 石僧

 恐懼是伴隨人類終生的天性,也是生存必備的一種保護機制,這與道行高低無關——我所懼怕和厭惡的,總是隨處可見,我所接納和歡喜的,卻早已消失在了往昔的塵煙中。

 永不再來。

 我看到了小寡婦,她就站在祠堂大門外,那是個身材瘦小的女人,她的長髮鋪滿了來時的路面,她像剛從一罈人血中出來似的,全身都是溼淋淋的暗紅色,因為溼透了的緣故,她的穿著看起來非常模糊,滴血的裙襬下,那雙腳倒是潔白如雪。

 小寡婦站在血水中,和我之前見過的女鬼不同,她的五官清晰可見,如果將她的臉橫切成兩截,上半截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她沒有眼珠,眼睛裡是兩汪血水,除此之外並無特別的地方。

 下半截就很不對勁了,她的嘴像個漆黑色的大碗,碗邊長滿了一圈又一圈的白骨尖牙。

 我看到小寡婦那張非人的臉,就知道她生前一定是個很要強的女人,丈夫死於戰亂後,她獨自撫養著年幼的兒子,日子已經夠艱難了,她卻又遭遇了這般悽慘的厄運。

 她死的太冤屈了,她一定咽不下這口氣,她等了十年,完成了一輪又一輪的進化,她靈魂中僅存的人性早已消失無蹤了。

 她折磨,囚禁了杜少東十年,但僅僅殺死一個杜少東,並不能化解她的怨氣。

 她要我們也死。

 這的確是只地獄境的詭異,她身上的怨氣早就有了實質,像千絲萬縷的尖刀,不斷朝著祠堂扎來。

 如果怨氣能進祠堂,我們早就是死人了,在如此恐怖的力量差距面前,任何形式的反抗,都只是幼稚的笑話。

 即使我散出十倍于丹田的佛光,也無法在小寡婦滿是汙血的眼眸中,泛起一絲光亮。

 幸運的是,祠堂中充斥著的神秘力量,及時保護了我們,小寡婦的怨氣透不進來,她的陰身和她的頭髮,也都被禁止入內。

 小寡婦不止一次嘗試過,豎起血淋淋的頭髮絲,往祠堂裡探,卻立刻被空氣所燒焦,急縮回去。

 她不是自個來的,她還把老沙和杜少東給帶來了,這兩隻蛆早被她折磨致死了,兩人的後背都被豎切開,向兩側展開形成翅膀,兩人一臉死相地站在小寡婦兩側,一動不動。

 翅膀上不斷往下滴著血水。

 眾人躲在祠堂裡,隔著門框和小寡婦對峙,氣氛緊張而驚譎,所有人嚇的大氣都不敢喘。

 孫家媳婦乾脆把少爺的眼睛蒙死,不讓他往外邊看。

 “大妹子,你不能這樣。”孫廣夏艱難地吞了下唾沫,顫聲開口:“這冤有頭債有主,害你的人可不是我們。”

 “你忘了嗎?你丈夫離世後,俺家媳婦經常給你家送糧食,你家房頂漏水,是俺給你補的……”

 停頓片刻,孫廣夏又道:“你也知道,這十年間,我不止一次尋過杜少東的晦氣,我隔三差五就去他家揍他,哪次不是揍的他鼻青臉腫,跪地求饒?直到村子裡詭異遍地,我出不了門才停止。”

 我早就想幹死他了,但每次都被你阻止……”

 孫廣夏絮絮叨叨地說著,小寡婦卻不為所動,她早就超脫因果之外了,我甚至懷疑她連聽都沒聽到。

 死物的進化之路,每一步都是無法挽回的致命錯誤,是一輛通往地獄深淵的單趟列車。

 即使你掌握它們的語言,你也無法和它們建立起有效的溝通。

 我不再關注小寡婦,轉身看向祠堂。

 祠堂大約有五十平大小,長方形結構,石柱上掛著一盞盞火把,在祠堂盡頭的香案上,擺放著一尊破損的神像,神像的半個腦袋像被什麼給啃沒了。

 而在通往香案的大廳兩側,則盤坐著一隻只僧人造型的石雕。

 石僧們神態肅殺,法相莊嚴,皆雙手合十平放於胸前。

 這些石僧,應該就是守護著村子的古代先賢了,我想,杜少東肯定不止一次試圖進祠堂躲避小寡婦,要麼每次到門口,都被她拽了回去,要麼先賢們嫌杜少東骯髒,將他拒之門外。

 當我靠近這些石僧時,它們都活了,伴隨著轟隆隆的石塊摩擦聲,它們齊刷刷地扭過頭來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