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謝謝
趙無眠,蘇青綺與洛湘竹三人天亮便離開了忻州。
引蛇出洞,就不可能全無風險,趙無眠問過自己這位便宜師姐的意見,但她倒是眼睛忽閃忽閃,神情興奮,恨不得儘快一展拳腳的模樣。
自然興奮,洛湘竹也好,洛朝煙也罷,姐妹兩人因皇族身份,對於此等江湖體驗可是新奇得緊。
“你不怕嗎?”路途上,趙無眠問。
洛湘竹坐在蘇青綺的身後,與她共乘一匹馬,聞言微微搖頭,繼而卻是柳眉輕蹙,略帶苦惱……想寫字同趙無眠交流,但這個姿勢顯然不方便。
趙無眠便想了想,繼而單手抓著韁繩,另一隻手抬起,指了指洛湘竹,而後又握拳,伸出大拇指,繼而大拇指又彎了下。
洛湘竹歪頭看他,神情茫然。
趙無眠道:“握拳,大拇指彎一下,這是‘謝謝’的意思。”
洛湘竹更顯茫然。
“總是寫字交流太麻煩了……我教你手語吧,方便些,日後等你回了燕雲,也可以將手語再教給你的丫鬟護衛之類的。”
聞聽此言,洛湘竹微微一愣,錯愕望著趙無眠。
蘇青綺偏頭看來,有些意外,“公子還會用手交流的語言?”
“也談不上會,大致還是知道一些的。”趙無眠回憶了下自己不算多的‘手語貯備’。
他也只會一些常識性的,再往後,就只能自己現場編了。
他而後問:“這世道上沒有為啞人創造的語言嗎?交流只能向湘竹師姐一樣寫字?”
“嗯……不太清楚,料想沒有,沒有誰閒的沒事幹為啞人專門創造一門語言。”蘇青綺更顯驚訝,“所以這種交流方式,是公子剛剛才想出來的?”
“不是我創造的,只是依稀記得一些。”趙無眠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表示自己可是失憶了,他而後看向洛湘竹,問:“如何?”
洛湘竹此刻才從呆滯中回過神來,粉唇輕輕抿了下,深深望著趙無眠一眼,猶豫片刻,而後才伸出玉指,指了下趙無眠,又握拳,彎曲大拇指。
趙無眠露出笑容,娓娓道來,任何細節都會向洛湘竹解釋清楚,“用手指我,只是‘你’的意思,可不是謝謝,不過這兩個手勢經常一起用,也沒差了。”
洛湘竹又指了下趙無眠,做著‘謝謝’的動作。
“這個姿勢比較簡單,練習個一兩遍就可以了,不用一直做。”趙無眠微微揮手,而後又指向洛湘竹,雙手合十,指向自己,最後兩隻手都握拳,伸出大拇指碰了下。
他耐心地一字一頓道:“你,和,我,朋友。”
說罷,他看向洛湘竹,“雙手合十是‘和’的意思,最後那個是‘朋友’,不難吧?”
洛湘竹眉眼低垂,沉默片刻後,而後揚起小臉,抬起一隻手,又對趙無眠做了‘謝謝’的動作。
“不不不,可不是這樣……”趙無眠還沒說完,便看蘇青綺對他做了個‘你和我,朋友’的手勢,他便連忙偏頭看向蘇青綺。
“我們兩個可不是朋友,你不能對我做這種手勢。”
蘇青綺掩嘴輕笑,俏皮道:“那我們是什麼?你教我。”
趙無眠泛了難……他又不是啞人,只是常識性知道幾個常用的手勢而已,像‘女朋友’‘夫妻’這種,他哪知道啊。
“等我回憶回憶,總之你別做這個動作。”
“好好好。”蘇青綺的笑容愈發燦爛。
洛湘竹坐在蘇青綺的身後,望著相談甚歡的兩人,心底泛起一絲早在她八歲時就已經不抱希望的念頭……要是她會說話就好了。
這樣就可以親口對趙無眠說‘謝謝’。
話分兩頭,清晨時分,在趙無眠等人離開忻州城不久後,一行車隊也是緩緩行出城門,朝南而去。
車隊周遭都是騎馬的漢子,皆是腰挎刀劍,馬車上還印了個‘蒲’字。
正中則是幾輛馬車,其中一輛馬車的簾子被微微掀起,正是那位丈夫去了邊關抵禦戎族的程夫人。
程夫人掀開簾子,仰首看了眼天色,而後問:“鏢頭,此去蒲州,可是要花多少時日?”
“夫人很急?”
“是有些,我家相公的信可能到了,我怕耽擱了。”
“呵呵,夫人也是蒲州人,自知我們蒲州鏢局的名號,就是兩個字,‘快’和‘穩’,夫人且放寬心,區區百里路,不足半月就能……”
鏢頭吹噓的話還沒說完,便看身後忽的傳來陣陣馬蹄聲,驚得他們連忙回首看去。
“四大派!?”
“小西天,劍宗,歸玄谷,無極天……他們這麼沸沸揚揚出城,可是又發現了什麼本我堂的線索?”
“應當是,這些天正派一直在商討圍剿本我堂的事。”
說著,這群鏢師紛紛讓路,只看雪花飄揚間,近百位正道弟子策馬奔騰,朝著西邊而去。
為首三人,正是慕璃兒,玄滄師太與祁衍林。
正道弟子的馬均不是凡品,很快便在一眾鏢師的視線中不見了蹤跡,但鏢師們還是挺起腦袋望著他們的馬屁股,眼中羨慕。
“橫刀策馬,斬妖除魔,好不威風。”
程夫人也是第一次見這麼多正派弟子,掀開簾子,下了馬車駐足眺望。
等這些正道弟子徹底消失在地平線後,這群鏢師才收起羨慕之心,卻見遠處還有兩位風塵僕僕之人策馬而來。
等距離近來,才瞧見他們身上的道袍。
“武功山的道長也來了晉地!?看方向,莫非和正道們是一夥的,都要去剷除本我堂?”
鏢頭語氣驚訝,武功山貴為國教,所以武功山的道士在江湖天生就要多幾分朝堂之氣……也可以說是朝廷鷹犬。
往常道士下山,多半都是帶著任務的……例如緝拿個什麼惡人榜的賊人之類的,所以江湖人見到武功山的道士,大多和見到偵緝司捕快也沒兩樣。
等距離近了,才發現是一老一少兩位道士,老道士仙風道骨,氣度不凡,道袍款式也要更復雜些,年輕點的則面露疲憊,在馬背上還打著瞌睡。
兩位道士瞧見鏢局車隊,勒馬停住,胯下馬匹當即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渾身都在冒著白氣,哪怕距離稍遠,鏢頭都能聽見馬匹宛若擂鼓般的心跳,料想這兩位道士乃是日夜兼程,片刻不息,再跑下去,坐下兩匹寶馬興許都會被累死。
年輕道士帶著疲憊,朝鏢頭微微拱手,“敢問諸位好漢,樓外山怎麼走?”
“樓外山……河曲東北,沿著官道跑不足百里便到了。”鏢頭老實回答。
“多謝。”年輕道士拋了錠紋銀,便要策馬而去,但老道士卻是緊握韁繩,將視線投在程夫人身上。
程夫人面露茫然,卻看老道士道:“這位夫人……你可是有了身孕?”
程夫人微微一愣,沒料到這都能被看出來,她已經懷孕三月有餘,就是不想腹中孩兒剛出生就沒了爹,才如此迫切到甚至親身往邊關去確認程大雷的身死。
她點點頭,“敢問道長是想……”
老道士微微撫須,面帶笑意,“可是需要老道為你母女二人,算上一卦?若是不介意,起個名諱也是無妨的。”
小道士頓知是師叔的卦癮犯了,他平生就喜歡算來算去,不過卻有一個原則……不算自己。
因為只要一涉及到自己,這卦便必定失敗……也是挺玄學的。
程夫人向來不太信道士算卦這種神叨叨的東西,總疑心可信度不是很高,不過既然有這個機會,那算算也無妨。
老道士問了生平八字,便自袖口取出三枚銅錢,握於手心,默唸片刻,隨手拋下,另一隻手掌卻是穩穩抓住,其實嚴苛點講應當要落於地上,不過老道士修行這麼多年,早已到了道法自然,隨心而卜的境界。
他看了眼銅錢正反,攏共搖了六次,而後才面露笑意,“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好卦象,定是母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