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第3頁)
一個人用挺起乾瘦的胸膛,去問李縣尉:‘上次是平叛,上上次皇帝修碑文,這都是第三次。我的阿母已經餓死了,家裡只剩下一點種糧,我不知道什麼太平教眾,我身子骨也抗不住去往涼州的路途。李縣尉,能不能等明年收成的時候我在補上?’
李縣尉聽後勃然大怒,‘汝母都死了,伱不好好在家守孝,還想東想西,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你必須在三日內湊齊糧食!’
那人聽後用竹竿撐起搖搖欲墜的身體,勉強站直,他瞪著通紅的雙眼望著李縣尉質問道:‘我阿母死的時候,連下葬的地方都沒有,結果被豺狼叼走,吃的只剩一截白骨,我去哪裡守孝?!’
李縣尉彷彿第一次聽到竟然有賤民膽敢如此反駁,他二話不說,拔出腰間的長刀,一刀揮下去,那人的腦袋高高揚起,落在地上咕嚕咕嚕滾了好幾圈,滾到張七尺的面前,那雙眼睛瞪的宛如銅鈴般大。
張七尺滿臉的駭然,這麼簡單就殺死了一條人命。
他愣愣的抬頭看李縣尉,只見李縣尉得意洋洋的說道:‘嘿,區區賤民還敢頂撞我,怎麼樣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發如韭,剪復生,頭如雞,割復鳴。’
‘吏不必可畏,小民從來不可輕’
張七尺渾身都在顫抖,他突然響起之前聽到的童謠。
我們的命難道就是這麼低賤嗎?!我們就能隨意受到欺辱嗎?!我們的難道就必須吃的都不如馬?!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啊!
他突然想起那天的親自為他喂米湯的道人,這樣的人都成了逆賊。
太一啊,你是死了嗎!!!
幾天後,官吏從張七尺家蠻橫的拿走最後一點種糧。、
斷食幾日的張七尺,餓的前胸貼後背,眼冒金星。
村裡的樹皮都被拔的乾乾淨淨,甚至都有人去吃黃土,可是那玩意兒只能騙騙肚子,吃多了還是會死人的。
張七尺喝著一勺又一勺的涼水,企圖填飽肚子,可這又是能靠喝涼水填的飽的?
他撐著竹竿走出家門,村子裡全是痛苦的呻吟。
不知道是誰說的一聲,一開始施米粥的那個道人回來了。
死氣沉沉的人就像是注入了活力,他們眼裡彷彿有了活下去的光。
張七尺邁動腳步跟上隊伍。
果然這次也沒有出錯,張七尺跟著隊伍,見到了第一次的道人,道人有些憔悴,他帶著糧食。
只可惜這回需要糧食的人沒有這麼多了。
張七尺看見道人跪在地上,捧起黃土,痛哭不止。
.......
騎著大馬的李縣尉在官道上馳騁,他不擔心有人敢攔路,附近都是賤民,賤民又能成什麼氣候?
突然,馬腿被什麼東西絆倒。
李縣尉從馬背上摔下,摔了個狗吃屎。
他爬起來一眼就看見冒出來的村民,他勃然大怒,‘刁民,你們想幹什麼?!你十條命都陪不起我馬的一條馬腿!’
村民沒有因為李縣尉的話語停住腳步,反倒是提起鋤頭衝上來。
李縣尉滿臉的不屑,可是突然間他發現不對勁,這些賤民越開越多,一個,兩個,三個......十個......一百個!
彷彿無窮無盡的浪潮。
哪怕是李縣尉身後的縣兵持刀趕上來,也無濟於事,一個鋤頭扁擔幹不過縣兵,但是十個百個呢?
李縣尉嚇得面色蒼白,嘴巴都在哆嗦,他狼狽轉身就逃。
沒跑多久。
撞上了舉著石頭的張七尺。
張七尺沒有猶豫,一石頭砸下,李縣尉雙腿一僵,直接栽倒在地。
張七尺看著憤怒的農民們笑了,笑得前所未有的暢快,腦海裡蹦出那首歌謠。
‘發如韭,剪復生,頭如雞,割復鳴。’
‘吏不必可畏,小民從來不可輕’
我們不是像狗一樣低賤,我們是人,我們也不能被欺辱,官吏也並不可怕!!!
殺完縣尉的百姓們聚集在道人身邊。
天變得陰沉的可怕,狂風呼嘯不止,彷彿醞釀著雷霆。
可是天上的雷霆遲遲沒有顯現,反倒是從人群中爆發出驚世駭俗的霹靂,那霹靂直衝霄漢,似乎要把這綿延四百多年的國祚給劈碎。
昔日裡只敢私下喊的口號再也沒有了枷鎖。
眾人高聲怒吼著:“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