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你的聲音(五)
凌野從來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擠進方程式賽車的金字塔尖。
勝負欲往往脫胎於對金錢名譽的渴求。
而他從出生起就沒什麼物慾,對努力的信任遠超命運,即便是凌徹還在世的時候,他最大的野心,也不過只是踏上父親曾經走過的路——
成為門檻相對較低的拉力賽車手,現役期間兢兢業業,儘可能在職業生涯結束前,追平凌徹曾經的最好成績。
在申城的賽車道第一次試車後,楊夏對他的態度大變,從對故人的追思,變成了淘得真金的狂熱。
今天帶去見個教練,明天又帶他去見個經紀人,半個圈內的大佬幾乎都過了個遍,似乎篤定了他會在這條路上有所成就。
可他最遠能走到哪?
亞洲車手進入圍場的先例寥寥,楊夏不過只是賭他能進f3,就算是凌野本人,接到f4賽事頂尖俱樂部的試車邀約,就已經足夠驚喜,從未奢望過更大的舞臺。
如果不是耳朵的事被發現,如果不是溫晚凝接了楊夏的電話。
凌野想,自己無論再過多少年,都不會對f1的席位生出執念。
更遑論世界冠軍的獎盃。
因為真的太遠了。
踮踮腳能夠得到的是目標,千里之外的可以叫夢想,而遠到這種程度的妄念,對他這樣的人來說,就算只是在腦海裡出現一下,都像是痴人說夢。
可溫晚凝就算知道了他聽不見,一直以來都在騙她,卻還是擋在了他面前,緊緊攥著他的手。
可溫晚凝相信他。
他裝了那麼久的“正常人”:
打不了電話是手機壞了,沒應門鈴是在洗手間,靜音看電視是誤觸,任她在車上怎麼調廣播臺都無動於衷,只是因為他之前沒聽過什麼音樂,不知該怎樣點評才得當。
仔細想想都是很拙劣的謊言,新的圓舊的,一層層玻璃搭起來的高塔,只消一點疏漏,就能跌個粉碎。
英速試車那天,一屋子國內賽車圈的元老,鄙夷奚落看熱鬧。
他狼狽得像個被當眾擰住胳膊的小偷,是她把他的自尊一片一片撿起來,願意以身做盾,為他遮去那些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