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塔蘭泰拉喜劇(十五)
第85章塔蘭泰拉喜劇(十五)
盛玉年的嘴唇微動,不由心驚地斥責自己的衝動——因為他趕緊抬起臉,只看見惡魔的四枚瞳孔驟然發光,像四顆超大功率的燈泡,一下亮得人頭疼。
“呃,我,”他難得語塞,“我不是……”
沒等到他把一句話說完,穆赫特便將他的飛快一吻當成了應允。
這些時日,牠的心境幾度蛻變,對人類的態度,從初見時的憎惡鄙夷,接觸後的困惑不解,到了解後的心動與好奇,再到此時的鐘情和珍重……穆赫特相信他就是自己苦等了太久的救贖,牠將人類抱在手上,猶如捧起自己的一顆心。
但人類總是那麼狡猾,那麼羞怯,幾乎帶著點自卑。他忽略了自己求偶的奉獻和示好,卻又如此深情地撫摸著自己的頭髮和手臂;他用臉紅,微笑和明亮的眼睛來快速轉移注意力,以此來躲過自己追求他的每一次努力。
穆赫特的靈魂在沸騰,牠躁動的慾望猶如鼓脹的金紅色銅水,一刻不停地灼燒著牠的身體,讓牠由內至外地感到痛苦。
現在,這個輕吻就像開關,令惡魔的狂欲如洩山洪,洶湧地澎湃而出。
魔蛛猛地攥住盛玉年的腰腹,貪婪地吞噬了人類的雙唇。
盛玉年沒有料到如此突然的襲擊,瞬間睜大了眼睛。
從前他就覺得,惡魔的舌頭像分瓣的漆黑海葵,畸異中透出莫名的情色,現在他則切身體會到,惡魔的舌頭不禁像海葵,更像粗長的蛇。
牠分叉的舌尖綻放,張開,攪動著人類窄小的口腔,在盛玉年的神經上刮擦。它們纏繞交錯,包住人類的可憐的,孤零零的舌頭,彷彿要從那裡將盛玉年的靈魂兇猛地吸出來。
他再也說不出話。
因為穆赫特的臉孔完全裂開了。
蜘蛛的劇毒鰲牙猶如四射的食人花,完全籠罩住了盛玉年的大半張臉孔,它們鋒利的尖端抱著他的後腦勺,分開他的黑髮,在頭皮上渴望地,哆哆嗦嗦地蜷著。而惡魔的舌頭還在往下探索,貪婪地往下探索。
盛玉年的反抗不痛不癢,就像一隻被強韌的蛛絲包裹起來,只能虛弱掙扎的小小蝴蝶。
他的嗆咳被堵在咽喉,聲帶同時被壓迫著,惡魔的觸肢愛撫著他的上顎,他的喉嚨,甚至摩挲到了他的食道。
他纖細優美的脖頸,此刻突兀隆起,完全能看出對方作惡舌頭的形狀。
盛玉年的瞳孔劇烈顫抖,整個人也在發抖,這一刻,他的大腦無法遏制地生出了一種可怕的想象:
我會被牠的舌頭徹底分開,而且是從上到下地分開!
在這之前,盛玉年總是遊刃有餘,他跳著刀尖上的舞蹈,在一個又一個地獵物身邊轉來轉去。
無論他們擁有多高的身份,多了不得的地位,他都從不畏怯,因為他知道,死亡是萬事萬物的終結,而在虛假的光環,繁複的頭銜,以及外界賦予的名利聲譽之下,人不過是一塊有知覺的肉。
是肉就會被吃,是肉就
會腐爛。
所以在面對穆赫特的時候,他對牠的定位也只不過是:哦,一塊不會腐爛的肉。
盛玉年不怕牠,因為他深信自己是比魔鬼更加惡劣的人類。可是現在,出於他的一個微小失誤,這塊“不會腐爛的肉6()6?6$?$?6()?()”
瞬間失控了。
牠侵入了他的身體,乃至要以此突破他的靈魂。盛玉年的眼角已經濺出淚花,恐怖的錯覺正在震懾他的心靈——要是他再不加以制止,穆赫特一定會活活地舔到他的大腦皮層上!
有史以來,前所未有的第一次,盛玉年感受到了“引火燒身()?()”
的滋味。
他的身體從裡到外地燃燒著,電流般的火花傳導直全身的神經,導致每一根骨頭都酥軟得像泥。
這是人腦無法容納的,過量的激情,他雙目緊閉,眼球在眼皮後深深上翻,幾乎在難以自控地痙攣。
“不要怕……()?()”
盛玉年還能聽見穆赫特那極度狂熱,微微發顫的聲音。
起初,他以為這是自己勉強還能運作的聽覺器官在起作用,但後話!
這個事實又叫他的身心崩潰了一次。
“別怕,別怕……()?()”
大惡魔接著發出安慰的聲音,牠擠壓著人類柔軟的,小小的身體,神魂顛倒,亢奮得近乎立刻死去,“我永遠不會傷害你,你不會有事的,別害怕……啊,你在發抖呢……”
我當然在發抖……!
盛玉年想要呼喊,但他發不出一絲聲音,想要掙扎,更提不起一絲力氣,他發狠地合上牙齒,想把惡魔的舌頭一下咬斷——談何容易!他連對方的皮都磨不破,穆赫特只當他在撓癢,在虛弱地調情。
終於,他迫不得已,放聲大哭起來。
這是最後的下下策,盛玉年從沒被逼到如此狼狽的地步,以至於只能靠哭泣來掙脫無力抵抗的現狀。
穆赫特當真被他嚇了一跳。
惡魔用來鉗住他頭顱的鰲肢縮回去了,牠的舌頭也依依不捨地,攪動著收回。人類哭得穆赫特半是害怕,半是心癢耐耐,只想牢牢地抓住他,弄得他發出更多這樣的聲音。
不過,最終還是害怕的情緒佔據了上風,等到狂喜的快樂消退,穆赫特才回想起來,人類和惡魔究竟不同,他們更加孱弱,更加敏感,許多惡魔能做的事,他們不能做,許多惡魔愛做的事,更是他們避之不及的。
我嚇到他了嗎?魔蛛惴惴不安,急忙將人抱在手上,人類輕飄飄地躺在牠的臂彎裡,真跟一片脆弱的蝴蝶翅膀似的!
盛玉年蜷在那裡,人都差點變成弱智了。
他的嘴角腫脹,咽喉和食道都被卷得發麻,連肚子都是脹的,下巴和胸前溼漉漉的一片,惡魔的唾液猶如熔岩,燒得他渾身滾燙。
他緊緊閉住眼睛,將雙臂環在胸前,就像一個溺水得救的人,抑制不住地發抖。
“怎麼了,怎麼了……”穆赫特總算後知後覺,明白自己親過頭了,連忙笨拙地安慰起人類,可牠是惡魔,
又哪裡懂什麼“安慰”?()?()
盛玉年緊閉雙眼,沙啞地,哽咽地說:“……我以後不會理你了!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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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赫特心神大震,叫這話嚇了個半死。()?()
魔蛛慌里慌張地求饒、道歉,恨不得伏在地裡摸著他的膝蓋:“我錯了!我傷到你了嗎,弄疼你了嗎?我以後再也不會了,我……”()?()
牠學著人類的樣子,焦急地啄吻他的額角,生澀地梳開他汗溼的鬢髮,小心翼翼地露出他原先柔潤光潔,現在卻沸紅的面頰。
穆赫特這才懊悔起來,人類實在是太容易受到傷害了,哪怕只是稍稍的一個親吻,都叫他不堪承受……想到這裡,大惡魔不由將姿態放得更低。
牠卑微地,低聲下氣地道著歉,可沒有受到丁點兒屈辱的意思,恰恰相反,牠如此卑躬屈膝地哀求,反倒在心底生出一種別樣的,甘之如飴的滋味。
嗯,好喜歡看人類對自己生氣的模樣……
先前穆赫特並不瞭解,牠通曉蜘蛛的天性,知道求偶期的雌蛛兇悍,雄蛛恭順,有的雌蛛還會在交|配完成後生生地吃掉雄蛛,可身為巢穴的主人,族群裡最後一隻塑命者,穆赫特從未體驗過這種感覺。
對牠恭順的就是僕從,對牠兇悍的就是敵人,不管對方是誰,牠都依照著這個法則來執行前半生的決策。此刻,牠突然就領會到了這種奇妙的感受,並且立刻難以自拔地沉淪了進去。
縮在蜘蛛懷裡,盛玉年喊完那句之後,便將臉嚴嚴實實地捂著,不肯多說一個字。倘若叫外人看了,必然認為他是又羞又氣,所以才說不出多餘的話。
透過指縫,盛玉年的眼神無比複雜。
他的神色雜糅了憤怒,驚詫,後怕,一絲熾熱……還有濃烈的殺意。
殺了牠。
他在心底咬牙切齒地想。
從來沒有人敢對我這麼做,從來沒有人敢把我變成這樣!殺了牠,牠不能留下……是的,牠是一隻大惡魔,是惡魔領主,是蜘蛛巢的主人,想必古往今來還沒有凡人做到過這樣的壯舉,徹底毀滅一隻地獄裡的大惡魔,但我最擅長的,不就是把不可能化作可能嗎?
比起一隻難能可貴的戰利品,盛玉年更在乎自身的平衡與圓滿。他是個極其愛自己的人,在自我的廟宇裡,他供奉著自我的金身,一切外來的祭品,都是叫他親手拖進廟宇宰殺了,再將血肉獻給自己享用。
如今,那尊金身上陡然出現了裂痕……他發現了一個自己無法掌控的獵物。
“原諒我吧,好不好?”
獵物還在說話。
牠的聲音放得又輕又軟,小心地窺著盛玉年的每一處反應,唯恐再從他嘴裡聽見一句重話。
這是做不得偽的熾熱情意,像岩漿一樣笨重緩慢,又像岩漿一樣不可阻擋。
……但是,我真有必要殺掉牠嗎?
盛玉年的指頭微微一挪,遲疑地瞥向對方。
現在冷靜下來,仔細想想,我是不是小題大做,反應得太過度了?
“我以後會聽你的話,不會再弄疼你,惹你生氣了,好不好?”
穆赫特依舊在說話。
牠確實乖順,這一路過來,牠也的確為我提供了許多情緒價值,讓我玩兒得很開心。何況今天的事,是我先開的頭,是我沒有把控好節奏,因此倒不能全怪他……
盛玉年皺緊的眉頭慢慢舒展,他儘管怒氣難消,不過眼中的殺意,已然切實地逐漸消散了。
作者有話要說
盛玉年:*微笑著撫摸蜘蛛,伸手去撓蜘蛛的下巴*你真的是一個好孩子,是不是?
穆赫特:*忍耐,辛苦地忍耐*嗯嗯……
盛玉年:*繼續挑逗*怎麼不說話?來,給我笑一個看看?
穆赫特:*忍不下去,不忍了*我要吃了你!*張開嘴,把他像棉花糖一樣吞掉*
盛玉年:*大驚失色*哎喲!從來沒有蜘蛛敢這麼做!
還是盛玉年:*非常生氣,決定亂哭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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