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鶴夫人 作品

第 57 章 淨琉璃之國(二十五)(第3頁)

 大孔雀很快就舒服得眯著眼睛,巫曦的手指繼續往上,用食指在他的耳孔兩邊摳摳撓撓,孔雀的鳥喙不自覺地張開,開始發出一些咯噠作響,金石碰撞般的清聲。

 巫曦抓抓他的下巴,用了點力氣,順著長頸搔下去,梳過背羽,沿著翅膀的肱骨處抓撓,再從幾層覆羽中把手指頭插進去,順著羽根摩擦下來,爽得孔雀的舌頭都鬆開了,軟軟地搭在下喙上。

 “不舒服要說哦。”巫曦不忘叮囑。

 孔宴秋:“嗯嗯嗯……”

 巫曦在擼毛這方面的天賦,確實是無師自通級別的。他抓完一對翅膀,再摸摸孔雀的胸脯,接著梳理尾羽……一套流程下來,孔宴秋渾身的鳥骨頭彷彿盡皆拆開了,融化了,泡在一泉煮沸的蜜水裡,把他變成了軟軟流動的一大攤。

 殺意怒火,怨懟戾氣,嗔痴癲狂……一切煙消雲散,唯有巫曦的一雙手,佔據了他全部的世界。

 “好啦!”巫曦愉快地宣佈,順手撓撓他的大鳥爪子,“給你抓完了,感覺如何,還癢嗎?”

 孔宴秋:“嗯嗯嗯……”

 孔宴秋話都不會說,路也不會走了。反正翎羽已然掉完,他不想變回人身,索性就以黑孔雀的形態纏著巫曦,用長脖子在他肩膀上繞來繞去,拿鳥頭在他臉蛋上狂蹭。

 他像塗了膠水一樣粘住巫曦,將羽冠搖得泠泠碎響。小到鳥雀侍從,大到兇禽妖獸,見了黑孔雀的真身,無不駭得手麻腳軟,匆匆奔逃,巫曦只跟他坐在廊下,擺著兩條腿看景,還笑吟吟地剝了石榴,自己吃一把,喂他吃一顆。

 彼時夕陽西下,許多對燕子繞著簷角懸掛的護花鈴,一聲兒迭一聲兒,繾綣地“唧唧”叫著。

 日光罕見地衝破厚重雪雲,將彤紫色的餘暉鋪滿天際,漫山煙霞似火,盪漾著熔金掠影的波光,群山的影子籠罩在一望萬里的雪地上,居然是稀奇的深粉色,像極了浮著糖沫的梅子湯。

 這樣的如血的殘霞,同時浸染著長留的王宮。

 巫天漢正焦急地在宮牆下徘徊。

 他是長留王的第一個兒子,如今的壽數已過三百,正值壯年。

 身為長留的大王子,加之王儲的熱門人選,他自持貴重,甚少來到這樣荒蕪僻靜的地方,此時不帶僕從,獨自一人在牆根下逗留,顯然是件不同尋常的事。

 “您久等了。”

 忽然,一把嘶啞的聲音幽幽響起,從牆角的陰影中,緩緩析出個黢黑的人形。

 殘霞如血如火,潑天衰敗地燒著,將粉白琉璃的宮牆也燒成了老虎身上的頹豔斑黃色,再加上這個黑黢黢的人形生物,巫天漢的心臟狂跳,下意識往後縮。

 “你……我已經答應要見你了,解藥呢?快拿來給我!”

 他嚴厲呵斥,語氣中難掩焦躁。

 差不多是一年之前,國中走失的十六個幼兒竟不約而同地被大荒上的馱獸送還,頓然引發國民的轟動,一時間引為美談。此事甚至驚動了長留王,在那些孩子恢復精神之後,長留王特地召見,向他們問詢具體情況。

 那些小兒的心智尚未齊全,又怎能將如此複雜的情況描述清楚?十多張嘴怯生生地說了半天,也不過說“許多黑色的長角大蛇”抓走的他們,其餘一概不知,末了,卻有個小孩篤定地回憶,是有一個“眉心生著紅痣的仙人救了大家”。

 聽到這話,長留王當場並未說些什麼,回去之後,倒在宮室裡神色黯然,默默了許久。

 巫天漢當時亦在現場,按捺不住心虛,他生怕自己的籌劃會無意敗露,於是命人在私底下招來說那個話的小孩兒,仔細地盤問了半天。

 “是真的哩!我沒騙人,”孩子吸溜著鼻涕,要哭不哭地說,“救我的就是仙人,長得可好看了,臉白得像雪一樣,身上穿著柳葉子顏色的衣裳,上面有特漂亮的花樣子。這兒,這兒……”

 他用手比劃著脖子和袖口的位置:“還圍著雲朵,肯定是仙人的,我沒騙人!”

 聽他這樣說,巫天漢多少放寬了心。

 大荒何等兇險,何等殺機四伏?不要說一個毛還沒長齊的神人,就是幾百個身強力壯的成年男子,出了國境線的庇護,都是去給那裡的妖魔鬼怪送菜的。

 巫曦小小年紀,手無縛雞之力……好吧,也不算手無縛雞之力,那小子還是有點力氣的,可那又如何?

 就算白晝變成黑的,天空上下起火雨,一個身無長物,流落曠野的年幼神人,都不可能搖身一變,成為穿著華衣美服,能夠驅使馱獸的“仙人”。

 應該只是巧合。

 不,肯定是巧合。

 他自覺可以高枕無憂,但就在前些日子,他的妻子,他僅有的兩個孩子接連在家中病倒,渾身的皮膚像墨染般青紫,散發出腥苦的毒臭。任憑巫天漢用盡瞭解毒的奇珍異寶,名花仙草,再請來護國的修者護持,仍然無濟於事,只能稍稍緩解一二。

 甚至連藥師國的醫者都這毒太猛,實在藥石罔顧。

 “毒龍之毒,天底下恐怕也只有金曜宮的孔雀才能消受得了。”醫者勸說道,“請儘早準備後事,還是不要讓病人太難過吧。”

 巫天漢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正當他萬念俱灰,自覺無望時,一封神秘的書簡被傳進他的宮殿,上面只有簡短的一行字。

 “打開長留的大門,放我進來,給你解藥。”

 落款是一枚鋒利的異形指印,巫天漢不是蠢人,他捏著書簡,渾身戰慄,知道寫這封信的一定不是活人。

 但他已經走投無路,他的妻兒就是他的命。

 就這樣,瞞著父親,他擅自動用了王族的特權,將一頭勉強化作人形的毒龍放進了長留。

 “何必如此心急?”龍人咧嘴而笑,“這次前來,我帶來的是王上的問候——我族的龍王向您問好呢,大殿下!”

 巫天漢嚥了咽嗓子,焦躁佔據了他全部的心神,他不知道已經銷聲匿跡許多年的毒龍再次現世意味著什麼,更不知道毒龍王為什麼要衝自己問好,他只想得到龍毒的解藥,好去救自己命垂一線的妻兒。

 “廢話少說,”他咬緊牙關,絕望地向前伸手,“給我解藥!”

 “此次前來,在下身負使命,”龍人慢條斯理地道,完全把他的聲音當成耳邊風,“我們不妨來做一個交易,大殿下。如今長留境內,王儲之位空置,您的父王遲遲不能決定傳位於誰,您當真不著急嗎?”

 巫天漢的手指蜷縮了一下。

 他猶疑地道:“……你說這個幹什麼?”

 “大殿下,請您想想,世上哪裡有永遠的敵人?”龍人笑道,“交易的雙方大可以各取所需,您需要王位,我們也有迫切需要的東西,否則,我們不會如此大費周折,才和您搭上線。”

 巫天漢怒目切齒,恨不得揮拳打在那張醜陋漆黑的臉上:“畜生,你還好意思說?!你豈敢斷言我對王位有非分之想……”

 “沒有非分之想,怎麼會殘害幼弟,算計手足?”龍人笑嘻嘻地打斷了他,“大殿下,您自以為謀算天衣無縫,可您的所作所為,多的是人知道呢。”

 巫天漢面色慘白,他臉上的紅潮快速褪下去,像被閃電當頭劈中,一時間愣住了。

 “你……你一介長蟲,怎麼會知道我的事?”

 “我不光知道您謀害幼弟,我還知道,您的小弟弟沒有死,”龍人輕聲說,“他傍上了黑孔雀做靠山,業摩宮,您聽說過那個地方嗎?如今,他過得快活逍遙極了!”

 “不,不可能!”巫天漢勃然色變,“不可能!你說的都是假話,我不信你!”

 龍人道:“信不信隨您,我只是向您提出一個建議:和我們合作,不光您的妻兒可以安然無恙,我們更能助您登上您朝思暮想的王位……當然啦,我們需要的回報,僅僅是一個很小,很小的條件。”

 巫天漢大汗淋漓,他像著了魔一樣,情不自禁地順著對方的話問下去。

 “……什麼條件?”

 “我們要殿下的幼弟,巫曦。我們要您以兄長的身份,將他召回長留。”

 簡直可笑至極,巫天漢難以置信地叫道:“我怎麼可能讓他回,他現在去了業摩宮,我連找都找不到他!”

 龍人吐出漆黑的細舌,露出戲謔的笑容。

 “怎麼會?您只要放出消息就行了,一個父親的葬禮——難道還不能拉回浪蕩在外的小兒子嗎?”

 作者有話要說

 孔宴秋:*躲起來,一根根地數著自己掉落的翎羽,痛苦,想哭,但是不能哭,因為他是一個硬漢*一根羽毛,兩根羽毛,三根,四根……天啊,五根……

 巫曦:*不知何故,突然出現在他躲藏的地方*鏘鏘!我是聖誕小人,來給傷心的大人送來好心情!*開始親吻孔宴秋*

 孔宴秋:*心情立刻變好,開始數聖誕小人給自己的吻*一個吻,兩個吻,三個吻,四個,五個……不夠,我要一千萬個。

 聖誕小人:*意識到自己將被永遠困在這裡,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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