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淨琉璃之國(二十一)
“所以,我們要去哪兒?()?()”
巫曦抬起頭,忐忑地問,
孔宴秋低下頭,他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巫曦的問題,因為在心裡,他比巫曦還要忐忑。
他害怕巫曦得知真相之後皺起眉頭,用受欺騙的憤懣目光看著自己,也怕巫曦質問“你為什麼要瞞著我()?()”
,他更怕巫曦因此生出異心,覺得是自己不信任他,因此才將業摩宮的秘密死死隱瞞,始終都不曾透露。
“我……我想帶你回我的領地。()?()”
孔宴秋說,他解釋得十分侷促,“但那不是我的家,你問我有沒有家的時候,我不是騙你,我真的沒有家。金曜宮不要我,後的話,我們住的那間木屋,才是我第一次感覺到‘家’存在的地方。?()_[(.)]???#?#??()?()”
孔宴秋消沉地說:“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那個地方,但是事出危急,帶你去那裡,能保護你不受毒龍的侵擾。”
巫曦撓撓頭,問:“那麼,你說的‘領地’,究竟在哪裡呢?”
“……業摩宮。”孔宴秋道,“它的名字,叫業摩宮。”
巫曦愣了一下。
“業摩宮,有點耳熟啊,好像在哪裡聽過?”
他們說話的時候,孔宴秋展翼千里,筆直地加快了速度。
身為擁有守生天賦的神人,巫曦完全可以感知到,前方有一個巨大的,透明的陣法,正不停地運轉,篩選著一切進入陣法領空的生靈。
孔宴秋放出三色神光,同時用手捂住了巫曦的眼睛。
“仔細刺著。”
神光破空,威儀浩瀚地刷開了籠罩在業摩宮上空的陣法,經由孔宴秋的帶領,巫曦最終進入了他之前從不曾接觸過的世界。
待到耳邊的罡風之音消失,巫曦慢慢地挪走孔宴秋的手,遙望下方,不禁大聲地感慨起來。
“哇——”
——山脈一望無際,被壯麗的宮闕連宇,飛簷迴廊所截斷。那些黑紫交加,錯金鎏飾的巍峨宮殿,統統修建在高不知幾千裡的山巔之上,而連接這些懸空宮室的棧橋盤繞回旋,皆是粗大的青銅鎖鏈。
它依託山脈而建造,於是也像山脈一樣雄偉連綿,但中空的構造,又使它擁有了天上仙京般不可思議的輕盈。
巫曦生在長留王宮,自覺已是見過世面的人,可這會兒仍然看得眼花繚亂,下巴都合不攏了。
此地簡直是群鳥的王國,以巫曦所在的高度,還能隱約看見鎖鏈上穿行著螞蟻芝麻一樣敏捷的小人。雲間飛行著各色各異,大小不一的鳥兒。從最纖細曼妙,羽毛色彩繽紛的雀鳥,到雄奇兇惡,成群結隊的鷹鷲……委實凌雲蔽日,幾乎代替了天上的雲彩。
孔宴秋一路飛來,鳥雀兇禽紛紛退避,僅有幾個修成了人形,膽子比較大的妖鳥,敢遠遠地,含糊地喊一聲“尊主”,然後就飛速展翼,逃得比欠錢的還快。
“尊,主?”巫曦好奇地重複著兩個字,“他們為什麼叫你這個啊?”
本來孔宴秋還不覺得這個稱謂有什麼,可是被巫曦這麼拿到嘴裡
一琢磨()?(),
他忽然就覺得有些羞恥……就像被最親近的人發現了在外頭的奇怪綽號一樣。
他的耳朵蒙著一層薄紅?()_[(.)]???.の.の?()?(),
支支吾吾地道:“我()?(),
我不知道是誰先開始叫的()?(),
又懶得管他們做什麼,久而久之,就有一堆妖怪這麼喊我了……”
越往裡飛,那些五彩繽紛的小鳥就越少,而凶神惡煞,奇形怪狀的妖鳥就越多。漫天俱是拍打羽翼的聲音,巫曦趴在孔宴秋懷裡,好奇地左看右看,忽然揪住孔雀肩膀上的一撮鳥毛,驚奇地問:“欸,那不是鳧徯嗎?哎呀,還有酸與!嚯……九頭鬼車也在這裡啊?”
宛如鄉下人進城,他伸長了脖子,在孔宴秋肩膀上來回轉頭,殊不知,那些飛出來迎接業摩宮主人的大妖竟看到有這麼小的一個神人,跟一攤小泥巴一樣扒在殺星的胸前,紛紛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去了。
對於“孔宴秋的神人”,業摩宮的大妖們各自掌有一套情報。
他們知道,那是來自長留國的神人,曾經兩次救下墜落大荒的孔宴秋——雖然第二次是他自己個作死才掉下去的——從此之後,孔宴秋就拋下了業摩宮的根基,更不顧和金曜宮的恩恩怨怨,竟像著魔了一樣,選擇和他一同生活在大荒的貧瘠雪原上。
殺星極其寵愛這個年幼的神人,對方的吃穿用度,全是業摩宮的大妖為他一力籌備。那些搜尋來的衣物、珠寶和玩具裝飾加起來,堆成了山一樣高,只是木屋太小,放不下那許多的東西。因此除了孔宴秋親手挑選的那些,餘下全被他燒了,而他絲毫不覺得浪費,更無所謂奢靡豪擲。
不過,那些畢竟都是側面的見證,如今親眼見了他倆的相處動態,業摩宮的諸妖才算是開了眼界。
“堵在門口乾什麼?”看到圍攏過來的兇禽太多,孔宴秋冷冷地注視他們,“很想死是不是?”
巫曦的眼睛睜大了,轉頭望著他的側臉。
孔宴秋的眼睫毛顫了一下,抱著巫曦的手臂緊了緊,一隻蠱雕振翅而出,賠笑道:“尊主息怒,聽聞貴客大駕光臨,我等想出來迎接……”
“滾開!”孔宴秋的眼神兇獰,一聲厲喝,抖開的神光已經將那隻蠱雕轟飛出去,瞬間在下方的山岩上爆出一陣地動山搖的響聲。
巫曦張了張嘴:“哎……”
見他如此險惡情態,圍過來的妖鳥頓時譁然飛起,急急忙忙地散開藏匿了。
但是在心裡,他們隱約有所知覺:倘若神人沒有眼睜睜地看著,那隻多嘴的蠱雕一定會被毫不留情地當場燒死,沒有生還的可能性。
周遭寂靜得像是進了墳場,巫曦揪著孔宴秋鬢邊的孔雀翎,擔憂地問:“你幹嘛對他們這麼兇啊?”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有一點是顯而易見的——自打進入陣法籠罩的範圍,進入業摩宮,孔宴秋身上的氣場就變了。
他不再是那隻溫和寧靜,還有點呆的小孔雀,正相反,一股恣睢酷烈的“氣”環繞著他的全身,使他變得敏感、多疑而暴躁。
“……我不信任他們。”孔宴秋沉默半晌,低聲道,“在他們興建業摩宮,
依附於我之前,他們都曾意圖吃掉我、食用我的血肉,並與我不死不休地廝殺過。()?()”
巫曦輕輕地“啊?()??。?。??()?()”
了一聲。
“大荒的妖鳥兇獸,生來狡詐兇殘,詭計多端。()?()”
孔宴秋寒聲道,“對待他們,就是要鐵血手腕,不留餘地,他們才知道怕,知道不能得寸進尺,蹬鼻子上臉。()?()”
他們已經飛進了主殿的內部,巫曦轉著臉地觀察,他沒見識過妖族的建築風格,只知道這座宮殿森嚴而華美,黑、紫、金三種顏色組成了它的主要色調氛圍,到處都是孔雀的形狀和相關元素,即使豪奢地堆金砌玉,鑲珠嵌寶,亦不會讓人覺得豔俗,反倒十分貼切。
“等一下……”巫曦忽然反應過來,“等一下!我的衣服,被褥,還有日常用的那些小玩意兒,全是你從這裡帶回去的,才不是什麼‘搜刮妖獸洞府’得來的,是不是?!”
自覺上當受騙,巫曦揪住孔宴秋的耳朵,惡狠狠地道:“好啊,老實交待,你還瞞了我什麼?快說!”
“哎喲,”孔宴秋急忙告饒,“別別別,我錯了,好殿下,我真的錯了,除了這些,我再沒有別的隱瞞了,我跟你發誓。”
打打鬧鬧的聲音一路遠去,兩人之間這才恢復了一點昔日的氣氛,只是一進入孔宴秋的寢宮,他們又情不自禁地沉默了下來。
不知是誰自作主張,在孔宴秋圓形的巨大巢窩旁邊,單獨安置了一張小床。
對方明顯是抱著諂媚的心思佈置這些陳設的,小床柔軟而舒適,上面懸掛著奢華輕滑的帳幔,床腳鋪著絲絨濃密的毛毯,一切都是那麼完美,可惜,這些心思沒能討好到在場的任何人。
“啊,地方這麼大,”巫曦難為情地說,“當然可以擺下兩張床啦,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