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愚人一無所有(二十四)(第3頁)
即便是兩個強大同構體的融合成果,他也無法確保母體-伴侶在自然環境下的安危,這令六號難以遏制地感到恥辱,因為他居然不能為徐久的一切心願鋪平道路。
六號只希望母體不要難過,不要對自己失望。
感覺到六號的情緒有異,徐久回過頭,看到他內疚的神情。
“怎麼了?”他急忙捧住六號的臉龐,手指拂過他涼滑的鬢髮,“怎麼突然不高興了?”
六號嘴唇微動,眼睫不住發顫,囁嚅道:“我還不夠完美……”
徐久愣住了,反應過什麼才好。
“這叫什麼事兒啊!”他哭笑不得,為了安撫六號,他趕緊直起身體,“慢慢來,我知道這件事很難辦成,咱們都別急,穩妥一點,不是很好嗎?我怎麼會怪你呢?”
見他耷拉著眉毛,仍舊怏怏不樂,徐久沒辦法了,只好學著他的樣子,在六號同樣冰涼的前額上親了親。
六號立即抬起眼睛,透過濃密的睫毛,怯怯地凝視徐久。
青年的嘴唇溫暖而柔軟,在他的表皮上印了兩下,那裡就像是要燒起來了……
六號繼續哼哼唧唧,可憐地問:“真的嗎?”
看到他這副樣子,徐久十分憐惜,他知道,六號和他一樣,也是不知道該怎麼和朋友相處的小……好吧,大水母。
於是,他再多親了兩下,篤定地說:“當然啦,我永遠不會怪你的。”
六號不動聲色,緩緩地咬緊、咬死了位於食道後方的嗉囊。
飢渴猶如沸水,煎熬著他的身軀和心靈,六號著魔地盯著人類的嘴唇,每一寸皮肉都嗡嗡顫動,鼓脹得快要開裂。灼燒感像野火一樣迅速蔓延到全身,將他淹沒在無盡的情慾之海中。
伴侶的魔力,豈是他能夠抵擋的?
儘管徐久覺得六號的眼神十分怪異,看得人心裡毛毛的,但想了下,六號又怎麼會傷害他呢?因此只當作自己多心了。
“下午換班的時間快到了,我去上班,你要去找吃的嗎?”徐久問。
“不,”六號說,“我跟著你。”
六號頂著時夜生的臉,繼續變得透明無色,跟隨在徐久身後,幫助他打掃場地,搬運重物。這兩日的工作雖然繁重,但沒有之前那般瑣碎,還算是好應付的差事。
如此平安無事地過了四日,第五日的上午,徐久難得被分配到辦公區域,正悠哉悠哉地分揀廢棄文件,把它們塞進碎紙機裡,忽然聽見走廊裡傳出一陣說話聲。
“……是、是,您說的是,我一會兒就辦……誒!好,我記住了。”
語氣是低級員工慣常擁有的諂媚,談論內容也聽不出什麼,只是那個聲音,令徐久沒來由地皺了下眉。
好耳熟,好像在哪兒聽過?
聲音的主人結束對話,朝他所在的房間走來,徐久本來沒打算怎麼著的,對方在房間裡翻找了一陣,抱著一堆文件轉過身,忽然驚道:“小徐!哎這不是小徐……6號嗎?”
徐久猛地抬起頭。
“伍志強?”
熟悉又陌生的故人乍然出現,昔日的10號,唯一在極地站裡稱得上和徐久有來往的清潔工,此刻穿著研究員助理的制服,就光鮮亮麗地站在徐久面前。
徐久張大嘴巴,頓時覺得一陣恍惚。
和伍志強談話的那個清晨,以及用水果乾換取清洗油桶的交易過程,明明只過去了數月,現在想來卻像上輩子一樣遙遠了。伍志強小小地擺了他一道,讓他被胖主管踹了一腳;他則取代伍志強的命運,替對方來到地下實驗場,不僅差點死在這裡,也遇到了改變他一生命運的六號。
“你……你怎麼在這裡?”他訥訥地問。
伍志強哈哈大笑,過來就要拍他的肩膀,徐久急忙捏住六號的一根觸角,不叫他輕舉妄動。
六號在徹底擁有人形之後,就對自己抱著極其強烈的佔有慾。這幾天來,徐久看得分明,六號是不允許任何人觸碰自己的,連與自己稍稍接觸過的清潔工,他都表現出毫不掩飾的敵意,只想將其殺之而後快。
“話,小徐啊!”伍志強此刻春風得意,攬著他的肩膀,就將徐久往角落裡帶。
六號鎖住橫流的毒液,儘管他的神色已然猙獰得令人膽寒,但既然母體下達了指令,他只好暫且忍耐,陰森森地盯著眼前的人類,看對方無所顧忌地觸碰他的伴侶。
“說實話,我呢,那時候也有點對不住你,哈哈……哎,我們不提過去不愉快的事了,好吧!”伍志強驕矜地微笑著,“你看,我現在也算是……嗯?”
他一邊仰頭,一邊炫耀地展示他的制服,“怎麼樣,還不賴吧?”
徐久覺得這人蠻好笑的,不過,他沒有表現在臉上,只是問:“伍哥,你怎麼也下來了?”
伍志強得意地解釋:“當然是因為你伍哥運氣好!前些天,我幫一個研究員做了點事——是什麼事你別問!我也不會說,咱們這行,最重要的就是保密。就為了這件事,那個研究員很欣賞你伍哥啊,所以願意調我來當他的助理,順手就把我帶下來了。怎麼樣?咱現在也算是體面人了!”
“是是,”徐久忍著笑,奉承了他兩句,“恭喜升職了,伍哥。”
伍志強先是掃了他兩眼,又發覺不對,立刻仔細地打量了他一圈。
徐久被六號好吃好喝地養了一段時間,臉上有了些肉,身上也顯得骨肉勻稱,比以前那副小瘦雞仔的模樣秀氣耐看了太多。
伍志強心下納罕,也不知道這小子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了。
“剛好,”他接著說,“我的上司交待給我一個活兒,喏,這些文件,每天下午四點鐘送到地上的實驗主樓,交給門衛,走程序,要跑腿,瑣碎得要死……但是有錢拿!哥知道你不能用錢,給你換成吃的,怎麼樣?”
徐久不知道這突然降臨在頭上的事端是好是壞,他對伍志強沒有好感,他坑了自己,雖然自己也因為掉坑而因禍得福,但在潛意識裡,他還是想離這個人遠一點。
“這……”
他稍一遲疑,伍志強就說:“怎麼,看不起哥給你派的活?放寬心!這幾天你光幹這一件差事就行了,主管那邊,我去給你打招呼,這還不好?要不是以前有交情,又對不住你,我才不把這種好事放給你呢!”
他都這麼說了,徐久也不好再推拒,誠如他所言,現在的伍志強已經不是與他同級別的清潔工了,而是更高級的研究員助理,徐久也只好接下那些密封的文件袋,衝他點點頭。
“行吧,謝謝你了,伍哥。”
伍志強這才眉開眼笑,朝他招招手:“走,哥帶你熟悉一下路線,順便給你錄入工牌,省得你被警衛盤問。”
跟在他身後,徐久嘴唇微動,問:“他說謊了嗎?”
“沒有。”六號說,還記恨著方才伍志強對徐久的親密舉動,“他的心跳和體溫沒有變化,只是一個愚蠢的人類。”
過了一會兒,他很不快樂地說:“我想吃了他。”
徐久笑也不是,罵也不是,只得無奈道:“忍忍啦,我不會跟他走得近的,你別生氣。”
他抱著文件,跟隨伍志強坐上運輸車,暢通無阻地進入地上區域,時隔幾個月,這還是徐久第一次回到他之前工作的地方。
“來,”伍志強招呼他,“錄入工牌,之後這幾天,你就專門負責送這些文件,知道嗎?腿腳麻利點,不能遲到。”
徐久乖乖地應了一聲,錄入信息,抱著文件走進大樓,又順著兩名警衛的指引,來到一個房間。
“放那邊的櫃子裡,”警衛道,“整理齊全,然後你就可以走了。”
“哦。”徐久說。
正當他轉身朝保險櫃走去,伍志強還在和左邊的警衛笑嘻嘻搭話的時候,兩名警衛突然齊齊掏槍,毫不猶豫地朝著徐久的後背開火!
子彈破膛的炸響,將伍志強嚇得放聲大叫。電光火石之間,六號陰冷地浮出後背,口腕鋒利,猝然甩出,只聽一聲尖銳音爆,火星散作迸濺的幾點——那些肉眼不能捕捉的子彈,已然被切成了噴射的碎片。
這是一個陷阱。
徐久倉皇回頭:“六號……!”
但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腳下就空了。
活頁機關剎那啟動,有什麼東西,強有力的東西,猛然攫住徐久的腳腕,將他重重往下一拉。
對方的時機把握得分毫不差,配合堪稱天衣無縫,在六號的注意力被偷襲的警衛吸引的千分之一秒,他抓住了徐久,同時將他拖離了六號的保護範圍。
地板高速合攏,六號暴烈地撐破人形,散作一團無序揮舞的殺戮機器,一團淒厲尖叫的魔鬼,它撲向平整光滑的地面,呼嘯揮舞的口腕充斥了整個房間,讓兩名還在開槍的警衛,連同後方拼命拽門的伍志強,都瞬間化作了不規則的殘肢肉塊,噼噼啪啪地散落一地。
這是一個陷阱!
一切發生得太快,上一秒,母體還在身後被他庇護,下一秒,母體卻當著它的面被人帶走,只有空蕩蕩的地板,昭示著他的粗心、愚蠢和無能。
六號幾欲發狂,他兇暴地撕開地板機關,不顧身後大量撲來的警衛增援,一頭鑽進了那個早就挖好,提前為徐久準備的地道。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看有朋友說插畫頭像變成了限量的,我聞言大驚,立刻捋袖子跟客服對線去了,結果客服告訴我這是晉江出bug了,插畫頭像沒有限量,我:啊哈哈醬紫啊
……勾石晉江!所以也在這裡說一聲,頭像不限量,大家不用慌!】
大水母:*鋪開一張地圖,信心滿滿地策劃*我們先從這裡走,再從這裡走,然後從這裡走……
徐久:*被花香吸引,好奇地走過去嗅嗅*嗯……嗯嗯嗯……
還是徐久:*立刻被突然長出手腳的花抓走,哭了*啊,我再也不喜歡花了!
大水母:*一回頭,身後空空如也,也哭了*啊,我的人類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