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情難(中)(第2頁)
在寧不為看來,褚峻要遠比一個常年閉關的普通金丹修士危險——若是普通的金丹修士敢動他兒子,他輕輕鬆鬆就能捏死對方,可若是褚峻,他沒有把握。
“我早已同你說過。”寧不為把寧修的小手塞進被子裡。
“說實話。”褚峻蹙眉。
寧不為似笑非笑地看向他,語氣戲謔道:“普通的金丹修士,褚山?”
褚峻盯著他,語氣微緩:“寧乘風。”
寧不為後背一僵,目光落在他兒子小黃鴨的棉被上,神色緊繃,卻沒應聲。
寧乘風和他寧不為有什麼關係?
“不管寧修是怎麼來的,他身上流著你我二人的血,是我們的至親骨肉,”褚峻語氣平靜道:“我和你一樣,也是他父親。”
寧不為沉默良久,才開口道:“你可曾聽說過玲瓏骨?”
“玲瓏骨?”褚峻覺得這稱呼有些耳熟,從許多年前的記憶裡搜尋出了零星片段,“寧行遠從浮空境帶出來的那塊骨頭?”
寧不為愣住,“你知道?”
世人大多以為玲瓏骨是崇正盟的至寶,卻無人知道玲瓏骨的具體來歷,就連寧不為也是一直以為這破骨頭是崇正盟的東西,直到對渡鹿搜魂才知道玲瓏骨和寧行遠有關。
“嗯。”褚峻垂眸看向他兒子手腕上的長命小鎖。
當年他路過浮空境時,看中了大門上鑲嵌的一塊正銀,費勁地想把那塊正銀扣下來,用了頗多手段都沒成功,正巧寧行遠路過,主動搭了把手,幫他把那塊銀子給扣了下來。
他本來沒打算進浮空境,不過為了感謝寧行遠幫忙,便同他一起結隊進了浮空境。
兩個合體期接近小乘的修士扒在花裡胡哨的浮空境大門上扣銀子,還費了不少功夫,說出來多少有些尷尬,尤其是說給寧不為。
於是褚峻輕咳了一聲,嚴肅道:“偶然碰見了,便一起結隊進去。”
寧不為絲毫沒聽出他話音裡的心虛,眉頭皺得死緊,“那你可知道玲瓏骨的來歷?”
“不知。”褚峻見他神色凝重,猜測道:“莫非孩子與玲瓏骨有關係?”
“寧修化玲瓏為骨,借你我血肉精魂而生,自成三魂七魄。”寧不為沉聲道:“雖天生金丹,卻逆天而生——”
“魂魄易散,命劫難渡。”褚峻垂眸看著桌前散落的幾顆石子,接上了寧不為的話。
單看命格,逆天而生,早夭易亡,命途多舛,是個極難養活的孩子。
寧不為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晏蘭佩和渡鹿也說過同樣的話,他開始並不怎麼信,可隨著寧修頻繁出事,卻不得不信,他之前急著想找齊朱雀碎片恢復修為,未嘗不是想盡快尋個法子穩住他兒子的神魂。
“既然能逆天而生,那便是有一線生機。”褚峻將桌上的石子斂進袖中,不急不緩道:“修仙一途本就逆天而為,眾人最後所求所爭也不過是一線生機。”
寧不為看向他,似有所感。
“寧修這線生機,不過比旁人少了一些。”褚峻溫聲道:“既如此,你我這做父親的幫他一爭又如何?”
寧不為原本有些煩躁的心情因為他這句話瞬間平靜了下來,對褚峻也少了分莫名的敵意,問道:“你如何認出我的?”
“那具軀殼。”褚峻如實回答:“我同他一直有聯繫。”
寧不為這才想起來這人不單是褚峻,還是萬里,那些戒備警惕又變成了不自在。他和萬里……才真是扯不清楚。
不過看他這樣,應當是閉關出來恢復從前的記憶,而後把沼澤荒原中發生的事情都忘記了。
果不其然,褚峻下一句話便問:“萬里是何人?”
寧不為心裡默默鬆了口氣,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五百年,但現在一想到當年被他摟腰摸手佔便宜的萬里是萬玄院這個讓他恨到牙癢癢的褚峻,他就忍不住頭皮發麻。
天天被褚峻教訓拎到自省閣罰抄劍譜的慘痛經歷是他無法磨滅的心裡陰影。
“無關緊要之人。”寧不為一臉嚴肅地轉移話題,“你的出關大典是不是要開始了?”
——
“沈師姐。”褚信坐在縛靈陣中,白色的弟子服上血跡斑斑,他抬頭看向外面站著的女子,眼底佈滿了血絲,神色疲憊,聲音嘶啞,像是一夜間失去了生機。“我師父他——”
“褚勿長老的魂燈已經滅了。”沈溪看向他,眼裡有一絲不忍,“褚信師弟,節哀。”
褚信頹然地看向她,聲音裡帶上了哭腔,“師姐,我是不是在做夢?”
為什麼一夜之間,他師父師兄師弟全部慘死,卻獨獨留他一個活下來?
沈溪眼眶微紅,“我和你爹還有褚蓀會想辦法救你出來的,此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你是被控制的。”
只是能看出來又如何,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師兄弟,往後會有無數流言蜚語,便是他能撐過去,也難過心裡那道坎,終究會道心不穩難以精進,修道之途……算是徹底毀了。
明明該前途無限,活得肆意張揚。
沈溪不忍再想,斂起多餘的情緒,問道:“師弟,你之前說寧不為在無時宗,可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