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鴻落雪 作品

第53章 無時(二十)(第3頁)

 只是三個人找了大半個時辰仍舊一無所獲,準備離開的時候,他餘光瞥見像是隨手放在書架上的一本書,鬼使神差地拿起來翻了翻,卻正好停在了中間被人折過的一頁,一朵妖冶殷紅的花印在上面,旁邊正寫著“浮羅花”三個字。

 ‘浮羅花,塑道心。’

 書突然被人抽走,完全沒有察覺到有人過來的寧乘風猛地抬起頭,卻對上了那張醜兮兮的面具,面具下那雙漂亮的眼睛冷淡地盯著他。

 “你怎麼在這裡?”寧乘風震驚道。

 褚峻將書收起來,“你現在應該在自省閣抄書。”

 寧乘風一噎,不服氣道:“你管我。”

 要不是這個姓褚的他根本就不可能被郝諍逮個正著。

 “明日起便由我教你們劍法。”褚峻的目光掃過他下頜的擦傷,微微一頓。

 “原來你們都是一夥的。”寧乘風恍然大悟,緊接著眼底浮現起一絲怒意,他就說郝諍怎麼可能這麼巧出來,果然是褚峻和他通風報信。

 “乘風,你怎麼還不出——”聞在野倒掛在窗戶上露出腦袋來,卻正巧和褚峻對上了臉,被那面具嚇了一跳。

 寧乘風站在褚峻身後打手勢讓他們快走,聞在野當即就翻了上去。

 褚峻轉過身,便見寧乘風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想了想,開口道:“私自逃課違反院訓,現在你又從自省閣私逃,罪加一等。”

 寧乘風不服氣道:“若不是你,我們根本就不會被發現。”

 說完作出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轉身就走。

 結果被人攔住,褚峻道:“此事本就不對。”

 寧乘風逃跑計劃失敗,毫不客氣跟他動起了手,三招未過,就被奪了劍按在了地上。

 褚峻鬆開手半跪在他面前,將人扶了起來。

 寧乘風氣得抱住胳膊盤腿坐在地上,瞪著這人醜兮兮的面具。

 “回自省閣認錯。”褚峻道。

 “我不!”寧乘風被打得手腕發麻,這會兒還沒緩過勁來,方才那一下疼得他眼淚差點出來。

 褚峻瞥見他微微發紅的眼睛,準備把人提溜起來的手頓住,“你別哭。”

 “我沒有!”寧乘風惱羞成怒,“你明天才教我們,今天你管不著。”

 這便很不講理了。

 可寧乘風今天裡子面子丟了個乾淨,越想越氣,連帶著看褚峻也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惡狠狠拋下一句:“褚峻,你給我等著!”

 也完全沒看到背後那人無奈的目光。

 寧乘風恩怨分明,對方救了他的命是一回事,出賣他又是另一回事,他自認“道義”是最重要的,既然褚峻不仁,那便休怪他不義。

 於是他先是蒐羅了自己的全部家當,還從崔辭和聞在野身上搜颳了一些,當做救命之恩的謝禮堆到了褚峻門前,以至於褚峻開門差點被七零八碎的東西給埋住。

 褚峻抬頭,卻只看到了一抹風風火火的囂張背影。

 還完救命之恩的寧乘風開始計劃著報仇。

 包括但不限於故意在對方課上起鬨,千方百計地想把褚峻臉上那醜兮兮的面具給摘下來,在褚峻留的作業上畫鬼臉,試圖往他後背上貼自己畫的小王八……不一而足。

 奈何敵人太強大,計劃全部失敗。

 寧乘風又一次被褚峻拎著去了自省閣。

 自省閣的長老揣著袖子笑眯眯地同褚峻打招呼,“褚掌教,您來了啊。”

 褚峻微微頷首,寧乘風黑著一張臉跟在他身後。

 長老心情愉悅地目送他們進去。

 自從褚峻來了之後,終於有人能治住寧家這個小霸王,郝諍不用氣得頭髮一把把地掉,守門人不用苦練十八般逮人武藝,自省閣可憐的長老終於也不用動不動就睡上三天三夜……褚峻掌教,堪稱萬玄院的光。

 萬玄院的光正在按著人抄劍譜。

 寧乘風悶頭抄了半本劍譜,故技重施,動作極其輕盈地畫了個符,正苦惱著怎麼把符悄無聲息地貼到對方衣角上,便聽褚峻冷聲道:“寧乘風。”

 寧乘風后背一僵,抬起頭來強裝淡定,一副我很忙沒空的表情,“幹嘛?”

 “最近可有身體不適?”褚峻問他。

 寧乘風狐疑地望著他,但還是實話實話,“沒有。”

 褚峻沉默了片刻,走到案几前跪坐在他對面,在他面前攤開手掌,聲音裡完全不帶任何感情,“手。”

 寧乘風頭皮一緊,咬了咬牙,萬般不忿地將手裡揉成一團的爆炸符放到褚峻的掌心。

 褚峻:“……這是什麼?”

 寧乘風心虛地瞟了他一眼,“符唄。”

 褚峻懶得搭理他這些小花招,“手腕。”

 寧乘風這才知道他剛才不是來沒收紙符的,腹誹,多說一個字能死是不是?

 結果剛一抬頭,就對上了褚峻那雙極具壓迫感的眼眸,不服輸地同他對視。

 褚峻莫名其妙地看了他片刻,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睛,寧乘風的手腕冰涼,完全不像他這個人這般活躍。

 寧乘風見他良久沉默,心下不由也忐忑起來,試探問道:“沒事吧?難道出什麼毛病了?”

 褚峻沒有回答。

 他越不回答寧乘風心裡越沒數,驚疑不定地望著他,“我警告你別嚇唬我,我哥很厲害的,他都沒說過我身體有問題。”

 褚峻收回手,道:“無礙。”

 寧乘風虛驚一場,又不肯老實了,趴在桌子上問道:“你找浮羅花是想重塑道心?道心怎麼重塑?你原本修的什麼道?為什麼要換?”

 他雖然很討厭這個古板刻薄總戴著面具藏頭露尾的傢伙,但同時又不可避免地對他十分好奇,甚至隱隱有些崇拜,壓根沒有意識到自己總想引起對方的注意。

 “安靜抄書。”褚峻起身,還不忘把他的罪證帶走,“加抄一遍。”

 寧乘風呆在原地。

 劍法課前,崔辭十分不解:“你之前不是修煉就是想著四處去玩,怎麼現在就逮著褚掌教一個人折騰?”

 寧乘風坐在樹上拋著手裡的果子,咬牙切齒道:“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他。”

 “算了吧寧公子,每次你都被他治得死死的,小心他把狀告到你哥那裡去。”聞在野一把接住他打來的果子,樂滋滋啃了一口。

 “你們等著瞧吧,我會讓他輸得心服口服。”寧乘風眯了眯眼睛,抱著劍從樹上跳下來,便看褚峻御劍而至,身姿頎長飄然若仙,即便戴著面具也掩不住那卓絕清姿。

 褚峻抬頭朝他們這邊看來,寧乘風猛地垂下眼睛,又覺得這樣很沒氣勢,抬眼瞪了回去。

 褚峻卻已經看向了別處。

 寧乘風頓時更氣,卻瞥見對方手腕上一閃而過的抹紅色,然而等他再看,卻怎麼也看不見了。

 “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寧乘風突然露出一個志在必得的笑容,但不論崔辭和聞在野怎麼問,他都不肯透露。

 半個月後的清晨,褚峻一打開門,一朵妖冶殷紅的浮羅花便映入眼簾,淺淡的花香順著晨風將他整個人都包裹其間,帶著股子矜持的霸道。

 浮羅花後,寧乘風衝他露出了個挑釁又囂張的笑:

 “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