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恩怨
葬禮...這個東西,只有埋葬的人跟你沒什麼關係才有意思,如果埋葬的是你的親人,想必你也很難笑得出來,我現在這個歲數,已經有很多朋友同學爹媽開始去世,經常接到電話了——不論是婚禮葬禮,除了幾個特別的人我一概不去,這種東西參加得多了容易讓我感受到太多的生離死別,對我的生命產生頓挫。
我很佩服古人的智慧,真的,你有沒有發現葬禮壓根不是安排給死人,而是安排給活人的?無數不知道哪來的親戚對死去的人表示哀悼,對活著的人表示同情,然後大家湊一湊分子,隨意拿點錢攢一頓熱熱鬧鬧的酒席,一吃一喝一鬧騰,感受一下人間的氣息,幫忙把死人安葬,讓活人心臟溫熱起來,把那種無盡的悲哀慢慢埋進往後的漫長的歲月裡去,這裡面有一種極高超的看破人間因果的氣息。生離死別在這種智慧面前就像吃飯噎著或者喝水嗆著一樣是一種生活的不便,是需要你坦然處理掉的一顆毒瘤,而葬禮就是那場手術,割掉那個瘤子,剩下一個傷疤在以後的歲月裡慢慢癒合。我經歷過的所有葬禮對我來說都是這種手術,而我這個人心軟,見不得血呼啦擦的場面,所以一直不太喜歡參加這種場合——在我的概念裡,這個瘤子長在我身上我甚至可以自己割,所以我也不想為別人出這種力。在我家,我爺爺那一輩的老人等他謝世以後就輪到我爹那一輩了,我說句不好聽的,誰走在前面還不一定,所以我也沒必要那麼著急去練習這種割瘤子的技術,也就沒必要總是參加這類場合——婚禮我都不去,不用說葬禮,想讓我去端盤子,除非你那裡有一個敖登格日樂那麼漂亮的蒙族姑娘...當然,那又是以後的故事了。
葬禮很快就過去了,我們那邊的人都屬於那種打腫臉充胖子類型,我沒記錯的話葬禮上見過的素菜不超過四個,一概都是各種各樣的大肥肉,葬禮過去第二天我打掃吃剩的那堆肥肉,叫了村裡的一堆朋友開了倆桌,喝到晚上十二點多。其他的已經記不清了,唯獨有一點,靳軍那時候已經沾上了粉,吃飯的時候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酒都不喝一口,最終他憋不住當著米娜就吸溜了倆口,眾人都罵他嫌棄他,說他在大眾場合搞這種事情非常噁心,我倒覺得沒什麼,你選擇了這種死法,也不避諱,那隻要你不為害別人其實都無所謂。吃過了,收拾了桌椅板凳,我拿了一瓶啤酒出來坐在窗臺上看星星——我已經進入城市太久,眾所周知城市裡是沒有這種璀璨的星空的,所以也可以說是一別經日相間太久了。
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特別喜歡看星星,準確地說是看頭頂那個星空,說實話,你讓我找固定哪個星星我連金木水火土都認不出來。認識的幾個星座,無非也是天蠍、獵戶、大熊、小熊這幾個特別好認或者特別有用的,哪天如果把我扔到荒郊野外,只要是北半球,我起碼能看著星座和太陽找到方向北——萬一是陰天我可就完求了,只能呆坐在原地等天放晴——我爺爺去世的時候天蠍座在天上,我就是天蠍座,但是我討厭天蠍這個星座,因為蠍子本身就很噁心,而且還蟄人。有時候我得慶幸我生活在北方,很多毒蟲北方是沒有的,唯一有一次在北方見到蜈蚣,小得一批,我懷疑這種蜈蚣給它蟄一萬口我都不會有多疼,但是還是上去把它踩死——那時候我看到一顆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