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當年兩人,如今兩人(感謝暖陽巨白銀盟)(第2頁)
以及,薛家所蒙受的損失終究少了些。
那少女手掌按下,撫平裙襬褶皺,道:
“通過商路的變化來來,鐵勒部的契苾力已經將鐵勒九姓的部族匯聚了八族,還剩下了最後一部部曲未曾回來,已重新組建了黃金彎刀騎兵。”
“但是他們一開始的時候,以黃金彎刀騎兵重聚為名號,聚集了鐵勒九姓,後來則是不再用黃金彎刀騎兵】的名義了。”
“西域那裡,勢頭很亂。”
“有人說,鐵勒部只是藉助這個傳說之中第一輕騎兵的名號,把人們匯聚起來,避免亡族的慘劇。”
“也有人說,黃金彎刀騎兵】是過去西域王者的親衛騎兵,是王者的侍從,所以,在他們認定的王沒有抵達西域大漠的時候,黃金彎刀騎兵】是不會真正的復甦的。”
“這是一種傳統。”
“但是無論如何,契苾力所率的輕騎兵仍舊是此刻西域一股頗為強勁的力量,被苛責的,只是沒有後勤,以及,缺乏具備戰略級眼光的軍士,以及天下一流的統帥。”
“契苾力被西域各部各方勢力認為,是一位豪邁有勇武的騎將,卻還缺乏大戰役的鍛鍊,沒有敏銳的目光,只是戰將,而非統帥。”
少女語氣沉靜簡練,不疾不徐地將事情講述出來,又道:“至於原本的西域勢力,吐谷渾滅亡之後,他們的一部分精銳保存力量,往西域更深處而去了。”
“党項人立國,陳國原本的攝政王陳輔弼率領一部分陳國精銳,組建了具裝甲冑騎兵,此刻党項人之國已被攻掠了九成,只剩下了党項人的聖山所在區域,原本的都城範圍還在。”
“党項朝著陳國要求援兵,但是魯有先選擇固守,固守的同時也在緩步往前推進,佔據党項國的疆域,党項人大怒,按照党項古代的傳統,要在聖山下活祭了陳國公主。”
“陳輔弼的兒子,原本的陳國太子陳文冕一身白袍突入其中,將自己的堂妹救回來,而神將蕭無量於党項滅國之戰當中,大放異彩。”
“於此戰之中,陳輔弼親自為陳文冕擂鼓助威。”
“百姓和士兵都聲威大震。”
“陳國宗室公主被陳輔弼安慰之後,留在了那裡,未曾迴歸陳國;應國國公府也率軍出戰,多有收穫,只是最為好戰的二公子李昭文,似被父兄限制,麾下兵馬不多。”
“即便如此,也以少打多,打得党項國名將丟盔棄甲。”
李觀一點了點頭,他自己都未曾發現一種相談時的自然,有提起茶壺斟茶的聲音,然後那幕布微微揚起,從縫隙裡可以看到裡面少女裙襬,聲音清澈安寧:
“請飲茶。”
“多謝。”
李觀一回答,喝茶時候覺得是他喜歡的那種口味。
李觀一看著卷宗,明明是應國,陳國,突厥草原,西域大漠發生的事情。
且前後時間不一,涉及到了軍陣排布,商路流通的品類,應對對外商業的收縮和擴張,僱傭騎兵,以及西域滅國征戰,可是此刻在李觀一眼底,這些事情,分明就是一件事。
天下大勢,風起雲湧!
陰謀,陽謀,決斷,廝殺,爭奪,說到底。
這不過只是那一句話罷了。
“赤帝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突厥草原,南國曰陳,中原大應,關外豪族,北域軍閥,西域大漠,群雄並起,豪傑相爭,彼此都看到了這天下的變化,而後都做出了自己戰略之下該做的事情。
而後在同一時間,大步前行。
在墨家弟子跋涉,為了自己的理想抵達江南的時候,大漠之中的攝政王正用雙刃戰刀劈斬党項國貴胄的首級,跛腳的狼王踏上天下;
在李觀一和諸多宮主一起面對青袍長生客的時候,突厥的大汗王勘破了應國的決斷,用草原的彎刀撕裂了最初的約定,然後召集重騎兵之王。
李昭文的金翅大鵬鳥在天空盤旋落下,陳國已換立了太子,薛家開始人心浮動,天下有數的守城名將提起了自己的兵戈抵達了前線。
而在這個時候,應國的太子和二皇子之間的爭鬥逐漸彰顯出來,突厥七王為了自己的志向在和應國公主談笑。
姬子昌和李觀一談論天下。
蕭無量和陳文冕角逐党項。
他們手中的長槍用摧山斷嶽的姿態猛然遞出,鑿穿了党項武師熾烈的胸口,撕裂党項人的豪情壯志,鮮血湧出,中原的將領們高唱大風,姬子昌提起那把劍,將赤帝最後的餘暉託付。
這一切,皆是在同時發生的。這天下,何其壯闊。
這天下之人,何其苦楚。
突厥大汗王,鐵勒契苾力,應國國公府,姜萬象,姜素,陳鼎業,姬子昌,宇文烈,賀若擒虎,第三神將,嶽鵬武,越千峰,陳文冕,陳輔弼,蕭無量,陳鼎業,破軍,元執,文鶴,七王……
李觀一。
那少女卻忽然注意到,在幕布背後的人呢喃著什麼,最後他安靜坐在那裡,而後帶著一縷自嘲,平淡地道:
“百流爭渡。”
“天下英雄,真如過江之鯽。”
“李觀一什麼時候也是這些人裡的一個了啊。”
他站起身來,袖袍翻卷落下,猩紅色的戰袍上是暗金色的麒麟紋,無論他是否願意,但是這戰袍下的手掌,早已經沾染了比起江湖上的惡人更多的鮮血。
少年人的嗓音溫醇寧靜,帶著經歷過十萬軍陣級別廝殺之後的鎮定從容:
“祖老說過,或許是氣運如水流轉,每每到了最後的時候,天下氣運反倒是會爆發出一個不遜色於開國時代的高峰,猶如鮮著錦,烈火烹油,可其實如人的迴光返照。”
“這十年間的事情,比起過去一百年都要風起雲湧。”
“六十四卦的首卦是乾卦,大哉乾元,萬物之始,可是乾卦開始於潛龍勿用】,卻結束於亢龍有悔】,或許是這個道理。”
李觀一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無意識地說多了些。
他其實已是有警惕性的人,只是不知為何,或許是茶水太熟悉,或許是那個人和自己交談的時候,一舉一動都自然平和,或許是心裡的本能。
那穿著青雲紋衣裳的少女也在李觀一的談吐中,真切感受到了這一年多離別的分量,人會在一瞬間老去,也會在短短的時間成長,對面那個人,已經不再是最初時候的藥師。
最初那個少年得過且過,想著的只是能多攢點錢,不會有現在這樣的眼界和判斷力,不會從這些支離破碎的情報裡面,平湊出一整個波瀾壯闊的時代,看到其中的英雄。
少女眼底神色安寧溫和。
這樣的英雄。
才是李觀一。
他就該懷揣著那個拯救天下的志向,踏上這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