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籠(新增兩千字)
葉霖舟還躺在地上,剛才賀靜生那一腳可一點都不含糊,渾身像被強行拆卸了一樣的劇痛。
雨越下越大,像冰冷的石頭不斷往下砸。
他突然想起賀靜生時,是在葉耀坤為養子們置辦的別墅裡。那個別墅太大,住再多人都不會感覺擁擠,因為他是最受寵的養子,住在除了葉耀坤的主臥之外最大的房間,有著最多的特權。受葉耀坤器重,受傭人尊重,也的確橫行霸道,為所欲為。
直到葉耀坤有一天帶回來了賀靜生,對他們所有人宣佈,這是他的新養子。
一切都開始發生改變。
葉耀坤從不考慮10歲以上的男孩,可那時賀靜生已經12歲,從那一刻起,葉霖舟就隱隱有了危機感。
賀靜生不愛講話,從不跟養子們溝通交流,總是冷著一張臉,沉默寡言,看似平靜從容,實際上盛氣凌人,眼神裡總有一種誰都看不起的姿態,陰鷙殘暴的戾氣都隱在了眼底。
葉霖舟非常不爽他的目中無人,所以在學校裡嘲笑他的粵語,扇了他一巴掌給他一記下馬威,以示威嚴。
他沒少排擠其他養子,別人屁都不敢放一個,可沒想到賀靜生將他一腳踹到了樓梯底下。
自尊心和好勝心被賀靜生粉碎。他震驚,不可置信,暴怒。
養子間的惡性競爭,葉耀坤從來都是睜隻眼閉隻眼。在葉耀坤的觀念裡,勝者為王,那些被壓制得毫無還手之力的人也註定成不了大事,所以於他而言,哪怕鬧出人命也只是繼續換新的血液而已,毫不在意。
所以即便葉霖舟是最受寵的養子,在被賀靜生打了過後,葉耀坤也並沒有任何表示。
直到後來,賀靜生住進了葉耀坤從沒住過的那個主臥。被帶進公司,接手項目。
葉霖舟就知道他的地位深深受到了威脅。
他從不認為自己差了賀靜生哪裡,他也同樣優秀不是嗎?能完美完成葉耀坤的任務,但還是不明白葉耀坤為什麼那麼重視賀靜生,直到葉耀坤去世前彌留之際,他終於問出口:“老豆,我究竟邊度不如賀靜生,佢甚至從冇咁叫過你。”(老爸,我到底哪裡不如賀靜生,他甚至從沒這樣叫過你)
葉耀坤癌症晚期,躺在床上渾身插滿儀器,他的瞳孔已經渙散,費了好大力氣才艱難說出一句:“就係因為佢夠狠。”
葉霖舟又問,難道他不夠狠嗎?要怎樣才算狠?
葉耀坤說,賀靜生的狠,不僅對他人,更對他自己。他將自己的血肉鑄成了無堅不摧的堡壘,封閉,自控,堅定。
如今,葉霖舟還是被賀靜生踹倒在地,像極了那天在學校的樓梯口。
他扭頭,看過去。
賀靜生小心翼翼摟在懷中的女人明顯嚇得不輕,臉色慘白,能明顯看到纖細的小腿在不停地顫抖。
賀靜生將她擁到傘下,手輕輕撫摸她的臉,拭去她臉頰上的雨水。而後扶著呆滯的她走到車前,拉開了車門。
沒想到,冷血無情的賀靜生還有這麼溫柔的一面。
多麼
乾淨單純的女人,怯弱的、柔軟的、搖搖欲墜的,像小白兔一樣愚蠢無知。
要是讓她知道她身邊的男人是多麼殘暴黑暗,不知她那張美麗的臉會浮現出怎樣精彩的表情。
經過剛才那一遭,被莫名其妙拽著逃跑,被莫名其妙跟蹤,又莫名其妙被賀靜生的車圍堵,她的確心驚膽戰,三魂七魄都嚇得零零散散。
大腦處於空白階段,像任人操縱的布偶,乖順地被賀靜生摟著腰,帶上了車。
剛坐上柔軟的真皮座椅,便冷不防聽見葉霖舟的笑聲。
沈薔意下意識側頭看過去,透過綴滿雨珠的漆黑車窗,只依稀可見葉霖舟踉蹌起身,他隨意拍拍身上的泥水,一如既往的吊兒郎當。
笑得猖狂又無辜。
“做咩呀?賀生。()?()”
他又開始說那不標準的普通話,“一來就這麼暴躁,怎麼老是動手呢,這次不剁我的手,是不是要砍我的腳了喔?()?()”
砰———
車門被賀靜生關上。
即便如此,沈薔意還是聽見了葉霖舟說的話。
她渾身一僵,呆坐在座椅裡。
葉霖舟說什麼?
是.賀靜生砍了他的右手?
他們原本就認識?
車子緩慢行駛。
沈薔意如夢初醒,想要降下車窗看個仔細,摁了半天車窗都毫無動靜,她只能趴在車窗上,睜大眼睛盯著外面。
車子越開越遠。
她依稀看見剛才追她的那幾個彪形大漢將葉霖舟圍了起來。
賀靜生閒庭信步般走過去。-
狹窄的街道突然發生了這麼大的動靜,難免引來大片的圍觀群眾。
無奈幾輛豪車將現場圍得水洩不通,數名黑衣保鏢頂著風雨巍然不動地在外圍守,沒有一個人敢靠近,只敢站在遠處伸長了脖子觀望。然而什麼都看不見。
kiki穿過人群,也焦急地朝那邊望去,卻什麼都做不了。更不明白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陳家山在賀靜生身後,撐著一把巨大的黑傘。隨著賀靜生不緊不慢的腳步,走到了葉霖舟面前。
賀靜生揚起微笑,開口第一句便是:“我竟然不知道,你還會說國語。?[(.)]?v??╬?╬?()?()”
葉霖舟站在雨裡,大雨將他渾身都澆透,寸頭上刺著明顯的雨珠,他的左手從臉抹到後腦勺,坦蕩蕩得很:“你條女唔識粵語,冇計啦。()?()”
(你女朋友不懂粵語,我也沒辦法啊)
“搞這一出,就想試探她在我這裡的地位?”
賀靜生面色未變,一如往常的平靜淡然,保持著微笑。
“果然咩都瞞唔過賀生。”
葉霖舟哼笑,“仲係第一次見到你咁緊張個樣,真係太稀奇。”
聰明如賀靜生,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的意圖。
在澳洲,時時刻刻都有監視他的人,他稍微有點動靜就有人向賀靜生彙報,他知道他現在就是個傀儡,賀靜生地位已穩,他無法改變現狀。
要不是聽ryan說了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他還真不知道
竟然有這等趣事。
?柿橙的作品《蝴蝶效應》??,域名[(.)]???_?_??
()?()
一向不近女色的賀靜生竟然有了女人。()?()
曾經葉耀坤說賀靜生是個對自己夠狠的人,極度自律,極度自控,他不會給自己留下任何不利的隱患。()?()
可他如今有了女人。()?()
葉霖舟除了好奇,也的確想試試這女人在賀靜生心裡的分量。
當然,還有一個目的。
他就算現在什麼都做不了,至少還可以噁心噁心賀靜生。
葉霖舟說話時,眉毛上揚,唇角往下撇,那模樣看上去囂張又狂妄。
賀靜生眸底沉靜無瀾,漆黑一片,像黎明前寂靜無聲又深不可測的海面。
他緩緩抬起手,伸向陳家山。
不需言語,陳家山自然明瞭,立即拿出別在身後的一把瑞士軍刀,放上賀靜生的手心。
賀靜生的手指慢條斯理沿著軍刀邊沿遊走,指尖一撥,銳利的刀片倏爾彈出,一道冰冷的寒光閃過他的雙眼,他的語調平淡無起伏,娓娓道來般:“這把刀,是我特意從瑞士定製,跟了我很多年。”
不知餵了多少血,才打磨得如此光滑。
“你應該很熟悉。”他說。
葉霖舟盯著賀靜生手中那把刀,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繼而變得扭曲,被仇恨佔據。
“阿山剛教過你,不該做的事情,做不得。你怎麼就聽不進去?”
賀靜生搖搖頭,嘆息,“原來這就叫做,敬酒不吃吃罰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