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連說都沒有說出口
“潮生,你沒事吧?”
那隻全然不同於炙州膚色的手撫上臉頰,相比於劍修的自己,這隻手的肌膚相當細膩,就與她那個潔癖的阿姐一樣。
“我沒事。”
時潮生低下頭,看著這雙水色朦朧的紅棕眼眸,心口泛酸。
她與阿姐是同一時間跌入重焱谷中心的,面對數以千計包圍了她們的火精,幾乎是豁出命來,拼了全力去應付。
強行煉化火精會對修行者本人造成沉重的負擔,因而修為較低的時潮生最先扛不住,在倒下的前一刻被時海平抓住了手。
那個一向潔癖,連她這個妹妹都不能隨意靠近的阿姐,毫不猶豫地將她抱在懷裡,催動了全身靈息,靠著聖地秘法將她送出了重焱谷中心。
這一行為打動了重焱谷的傳承殘魂,它欣然現身幫助時海平煉化了那些火精,一舉令她修為突破融靈,踏入採魄。
還允許她接受考驗,成為這重焱谷的新一任主人。
而被傳送出去的時潮生則遇到了守護靈劍齒虎,得它一絲憐憫幫助,藏在附近空曠地中許久,恢復後再與阿姐見面。
那會已得了傳承的時海平顧念著妹妹的感受,沒有接納小劍齒虎的效忠,冷冰冰地命令它跟隨時潮生。
無法接受這宛如施捨的給予,時潮生只覺天旋地轉,連手中的雙劍都沉重到拿不起來,眼前的阿姐模樣變得陌生,又緩緩熟悉起來。
熟悉著,那是年幼時將聖地傾斜給她的資源偷偷交到妹妹手中的那個阿姐。
她逃了。
她從阿姐的身邊逃走了。
人人都知不燼聖地有丹劍雙子,丹在前,劍在後。
阿姐是千年難遇的丹道天才,身懷純淨火心,不懼任何熔岩,彷彿天地塑造的神子。
而與阿姐長相一模一樣的她,時潮生,雖然也是個天才,卻遠遠不如,淪為平庸和陪襯。
哪怕是口口聲聲說著心悅於她的黎永歡,在哄過她後,還是會由自內心地認可阿姐更加優秀。
這份不甘被她壓制了二十多年,沒曾想在大觀秘境中爆發。
她覺得可笑,覺得後悔。
阿姐本就更加優秀啊,連她自己都仰慕得不行不是嗎?
然而她對著那雙紅棕色,寫滿了誠懇的眼,就又想起小仙人在自己耳畔輕訴:“我覺得你是比海平更負責任的師長。”
這世間有個人,真心地認為,她比阿姐要更好一些。
不看在任何資源上,也不看在哪般地位上,更不會把自己當做阿姐的替代品。
或許她就是這樣慢慢對阿箐動了心的吧。
所以……“我沒事。”
某一刻,墨箐覺得時潮生的眼中閃過一絲她熟悉的感情。
但速度太快,一絲隱蔽的感情很快被釋懷和放鬆取代。
累得不行的墨箐無力去考量其中,只能指著路線後,靜靜靠在時潮生的肩頭,瞧著她趕路的速度越來越快,一直到站在龐大的活火山山腳下。
“看來這邊傳承的老東西比起你,還是更看重這個大孩子一點。”凌擎蒼的聲音在墨箐腦海中響起。
她聽著,抬頭看向時潮生。
本來這條路線就是會經過大量的傳承,所以路過時會被其中的前輩看中,也是相當正常的。
“抱歉,好像有個聲音在呼喚我。”
時潮生緩緩將小仙人放回地上,心中對嶄新傳承以及實力增強的渴望戰勝了對阿姐的賭氣,也戰勝了對心悅之人糾纏不清是否訴說的情意。
“去吧。”
墨箐擺了擺手,毫不在意。
她是特地繞過了幾個傳承,硬賴著趕路了幾天,想要將時潮生帶到這裡的。
畢竟將心比心的話,如果她的姐姐得到了認可,自己卻完全沒有收穫的話。
心底怎麼可能不難受呢?
這無關對姐姐的好感高低,也並非自己的卑劣陰暗。
只是人之常情,好強和爭奪,攀比和妒忌,這都不是錯。
在墨箐眼裡,它們與世人認知的反面不同。恰恰相反,是上進的證明,是優秀的品質。
看著楓葉紅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自己的眼中,墨箐露出個舒緩的笑容,難得覺得自己在時潮生面前不像個小孩了。
前世的記憶愈發遙遠,不是記不住,而是沒了太多感觸。
她越來越像如今這具身體,是個亟待成長的少女。
“嗷嗚,你還挺貼心呀。”
從頭到尾都跟在兩人身旁的小劍齒虎低吼兩聲,有些不顧面子地伸頭蹭了蹭墨箐的手。
“你怎麼沒跟潮生一起走?”
這會才詫異地發現小劍齒虎還留在這裡的墨箐,下意識伸手捏了捏它的皮毛。
“我才不要呢,她姐姐把我施捨給她,她不願接受施捨,將我當鞠球似的在兩人間傳來傳去。”小劍齒虎喉中咕嚕咕嚕兩聲,似是在傳遞不滿。
“既然她倆都瞧不上本守護靈,那本守護靈也瞧不上她倆。”
“還不如跟著你呢,本守護靈看得出,你會很愛惜我!”
小劍齒虎昂著腦袋,略長的毛髮迎風搖擺,一雙獠牙在陽光下顯得白淨光亮。
收穫了一隻願意讓摸讓抱讓親親的小毛絨絨,墨箐在接下來的趕路中變得更加精力充沛,一連幾個月下來差點沒把小劍齒虎摸禿。
後來又收服的兩隻守護靈,見到小劍齒虎在魔爪下被揉得生無可戀的樣子,紛紛表示契約建立後,自己去小獅頭獸那裡等等就可以了。
本來以為小劍齒虎會發脾氣的墨箐捏了捏它的後頸,仔細按摩過後背,發現這小毛絨絨居然露出了計劃通的表情。
……看來它還蠻喜歡被摸的。
她想了想,那兩隻守護靈一隻是發光的水球,一隻是蛇瞳無毛貓,對她來說沒什麼摸的必要。
十二月過去,在大觀秘境的一整年結束得比她想象中要快很多。
帶著小劍齒虎的少女沒能走到終點站,但沒關係。
她的靈魂深處已然擠進了許多殘魂和傳承,許多許多的地帶被當做那些前輩的帶路費,封印在了廣闊的精神氣海中,只待她慢慢煉化,歸為己用。
“終於,就要出去了嗎?”
她長舒一口氣,心底突兀地冒出顏染那張欠打的臉來。
她們還沒有分開這麼長時間過,忙碌麻木了她的焦慮,這才一直無視內心那莫名上湧的孤單感覺。
“我是不是太依賴她了……”少女喃喃自語著,等待大觀秘境的力量將自己排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