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夢了無痕(第2頁)
“你能想通便好。”
月遙安心吐出一口氣,顫顫巍巍地走到夏逸的對角落坐,便不再言語。
一時間,世上好像只剩下風雨之聲。
良久。
“方才昏迷之時……我做了一個夢。”
黑暗中忽然響起夏逸的聲音,“我夢到了惜緣……她長大了一些……竟彷彿我當初在聽濤峰上初見你時一般。”
他這話只說了一半——因為他發夢之時正是“蝶戀花”最為攻心之際,所以夢中的惜緣遠比他記憶中的少女要風情萬種。
隨後發生的事,他自然是萬萬不會與月遙說的。
聽到惜緣的名字,月遙好像身形一抖,隨即輕笑道:“淨月宮的同門說過我像極了姐姐。”
夏逸漫聲道:“你如今已是淨月宮新一輩弟子中的翹楚,我想惜緣身在九泉之下也可含笑了。”
月遙又笑了一聲,其聲醉人,其意卻碎心。
她沉默半晌,終於忍不住問道:“你……這些年可還好?”
她才問完這句話,便已後悔——他當年走的如此決絕,這些年又怎麼可能會好?
獨尊門雖治好了他的眼睛,卻救不活他的恩師與大嫂。
“你看我可有哪裡不好麼?”
夏逸卻是輕快一笑,說道:“你難道沒發現我不僅不咳嗽了,而且連這隻左目也已被治好?”
月遙苦笑道:“我當日在唐家堡見到你時確實發現了,想來……她必是待你極好的。”
夏逸必須承認:“幽兒確實對我很好……她對思緣也很好,就如待親生女兒一般。”
聞言,月遙面色即是一黯。
好在洞中黯淡無光,而夏逸又遙望著洞外的風雨,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神情。
“那你呢?你這些年又如何?”
夏逸這句話卻是把月遙問住了,不過夏逸立馬又似笑非笑地說道:“有唐辰君那樣的英傑相伴,你的靜心訣怕是再難更上一層樓。”
“原來你竟是在捉弄我!”
月遙嬌叱一聲,羞怒道:“唐師兄確是一個很好的人,我也一直視他如十分敬重的師兄。”
夏逸悠悠道:“此人雖然無趣,卻與他那個道貌岸然的老子全然不同,倒是略有君子之風。”
“此話當真?”
月遙訝異道:“你倆說不了幾句話便要出言相諷,若再說幾句又要刀劍相向,我還以為你心裡厭極了他。”
“他算是君子,我不是君子,所以道不同,不相為謀。”
夏逸哈哈一笑,扭頭看向月遙,目中帶著揶揄之色,“何況君子也是人,只要是人總會因為私情而做出一些平時不會做的事……我的意思是,你難道真的不懂他是因為何種原因才處處針對我?”
“你……”
月遙被他說的無言以對,索性閉口不言——她自知若要鬥嘴,一百個自己也絕對說不過夏逸一張嘴。
見她賭氣不肯說話,夏逸也不再出言相激,只是取下酒壺,時不時淺飲幾口。
又不知過了多久,月遙忽然輕呼道:“夏大哥……”
“怎麼?”
“其實……我當日曾在壽南城見到過你。”
聞言,夏逸頓露恍然之色,回首道:“當日那個白衣女子便是你?”
月遙輕嘆一聲,道:“我當時險些以為自己看錯了人……你的變化當真不小。”
夏逸凝聲道:“你既然認出了我……又為何不願與我相見?”
月遙彷彿變成了一個結巴,支支吾吾道:“我……我……”
夏逸沒有再問下去——他當年離去時,曾對月遙說了那般傷人的話語,試問月遙又怎敢再面對他?
夏逸沉默了很久。
“遙兒……抱歉。”
他艱難地吐出這兩個憋了許久的字,又緩緩道:“我對不起你……可我……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
這四個字就像四支毒箭,狠狠射中月遙心房。
——因為身不由己,他絕不會退出獨尊門。
——因為身不由己,他終是要殺上淨月宮。
月遙心底的最後一絲僥倖已在此刻泯滅,她沉痛地合上雙眼,生怕眼淚會在下一刻奪眶而出。
她已不敢、不想、不能多再說一個字。
她彷彿回到了當年那個大雨滂沱之日,又變成了一座不會說、也不會動的石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