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除夕之夜(第3頁)
今夜也是如此。
可月遙卻是一個滴酒不沾之人,她肯在這蕭瑟的小院中與夏逸一同吃著乾糧已是一件異事了。
是以只得夏逸一人對月獨飲,他此時的心境倒是與古人那一句“獨酌無相親”有幾分相似。
佳釀入喉,夏逸頓感全身俱暖,彷彿置身於溫熱的池水中。
但酒既帶給他能量,也給他帶來痛苦,他又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這三個月來,他發現自己已不像最初那樣一喝酒便會猛烈地咳嗽,但只要他咳嗽起來一定要咳很長的時間才能收住氣。
月遙忍不住勸道:“你內傷尚未痊癒,不可再多飲酒。”
夏逸好像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勉強止住咳嗽,淡淡道:“我這身子早已被酒浸透了,若是連酒也喝不得,倒真是生不如死了。”
“惜緣也曾陪我小酌過幾杯,其實你也不妨淺嘗幾口。”
夏逸長聲道:“雖然淨月宮嚴於律己,但有些事還是值得嘗試一下,何況這也未必是一件壞事。”
月遙從小便謹遵門規,從未犯過師門戒條,但她這一次默然了片刻後,居然真的為自己倒上了一小杯酒。
月遙也咳嗽起來,雖然短促,卻比夏逸強烈得多。
夏逸笑道:“惜緣第一次喝酒時,也是如你這般模樣。”
月遙輕輕拭去唇邊的酒水,恨恨道:“原來你這樣捉弄姐姐。”
夏逸惋惜地說道:“雖然人各有志,但我有時實在忍不住為你們淨月宮弟子與涅音寺那些和尚可惜。”
月遙道:“可惜什麼?”
夏逸道:“人世間的許多極樂之事,你們都是體會不到的,這難道不可惜麼?”
月遙嘲諷道:“你說的極樂之事便是在這除夕之夜的寒風中邊吃乾糧邊喝酒麼?”
“今日是讓你見笑了。”
夏逸面露幾分尷尬,道:“我尚在京城時,每到除夕之夜樓主必會大擺筵席,請上京城最好的樂舞團到凜風夜樓來為弟兄們陪酒助興。
這一頓酒宴一定是要喝到年初一的早上才能散席,而樓主也是一個慷慨大方之人,每次吃這頓年夜飯時都會立下規定,至散席之時喝酒最多的那一位弟兄便可得到五百兩的賞銀……而這個人一直都是我。”
這似乎是夏逸頗為自豪的往事,他居然徹底止住了咳嗽,放聲大笑起來。
月遙哼道:“俗不可耐。”
夏逸笑道:“你自是想象不了我們這些道上弟兄的日子,但我卻猜的出你們淨月宮的弟子即便在這除夕之日也是要照常清修,萬事如常,最多年夜飯會比往日稍稍豐盛一些,是不是?”
月遙面紅耳赤,也無言以對。
夏逸嘆道:“若要我過這樣的日子,怕是一天也忍受不了。”
月遙又哼了一聲:“淨月宮從不收男弟子,但你若是自宮以表誠心,我或許會求師父收下你這頑劣弟子。”
夏逸握著酒杯的手忽然僵住。
見他愣神的模樣,月遙不禁問道:“你……怎樣了?”
夏逸大笑道:“我實在想不到你會說出這樣的玩笑話,看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句話倒是一點也不假。
你若再過些日子,恐怕不止會喝酒,就是上了賭桌,也沒幾人能是你的對手了!”
月遙登時氣結。
夏逸已端起了酒杯:“來,衝你這句話我也要敬你一杯的。”
月遙皺緊了眉頭,連聲音也已氣得在顫抖:“我……絕不會再喝了。”
夏逸失笑道:“古人有云:不向花前醉,花應解笑人!難得一年之末,你卻還要做一個木頭人麼?”
月遙連一個字也不願再多說,竟是重重放下酒杯,扭頭便走入了本是傅瀟的那間臥室。
夏逸搖頭苦笑,又對著那輪與他一樣孤獨的皎月舉起了酒杯:“惜緣,現只剩下我們二人……這一杯,我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