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德和尚 作品

第三十二章 月斷人腸(第2頁)

 傅瀟沉默了很久後才緩緩道:“這實在太快了……在聽濤峰上,想到會失去舒舒我便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他又忽然露出一個無力的微笑:“在陪她去大觀音廟時,我又知道我已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他的笑隨即變成了苦笑:“兩個月前我奉命去西城查案,二十日前才回到京中,接著便知道了這個消息。”頓了頓,傅瀟又道:“徐尚書很賞識我,我本也打算在明年年初上門提親,只不過……” 

 ——只不過已太晚了。 

 何況徐尚書再疼愛女兒,又怎及巴結當今聖上重要?董、劉兩黨之爭愈發激烈,有徐舒舒吹枕邊風無疑能為劉貴清一黨多爭取一些優勢。 

 這些話,傅瀟當然明白,所以夏逸沒有說出口,也不忍心說出口。 

 “你……見過她沒有?”夏逸問道。傅瀟無奈地點了點頭:“舒舒不久前失去了父親,她很悲痛。” 

 夏逸忽然低聲道:“不錯,徐尚書已經死了。” 

 傅瀟道:“我懂你的意思……但在舒舒心中,父命與皇命都是不可違的。” 

 夏逸已不知該再說些什麼,只得問道:“事已至此,你有何打算?” 

 傅瀟沉聲道:“我要再去見舒舒一面。”夏逸當然聽得出傅瀟的言外之意,寒聲道:“你已決定了?” 

 傅瀟不語,他沉默了。 

 夏逸嘆了口氣,已不再說什麼,他已不必再說。他知道他勸不住傅瀟;他也知道,即便他勸住了傅瀟,傅瀟的餘生也與死了並無區別。 

 只是,這是一條不歸路。 

 這一頓酒,二人顯然喝得都不愉快。是以,兩人早早散去。 

 “夏兄弟。”夏逸告別了傅瀟,正要下樓時,卻忽然聽到一人的呼喚——只見金日騰正坐在一張雅座上,兩側各有一名歌姬為其倒酒捶肩。 

 “金二哥。”夏逸回敬道:“若是要請小弟喝花酒不如改日,小弟今日已喝得太多。” 

 “花酒?”金日騰淡淡笑道,反倒了一杯酒走到夏逸跟前:“我要請你喝的是這杯敬酒。” 

 夏逸道:“敬酒?” 

 金日騰道:“三日後即是皇上接舒妃入宮的日子,這本是普天同慶之事,但為兄恰巧知道那位舒妃與兄弟你的師兄曾……” 

 見夏逸已面色陰沉,金日騰只感到心中有著說不出的痛快,又接著道:“兄弟你與傅捕頭兄弟情深,而傅捕頭也幫過凜風夜樓,不過涉及天子婚事,就另當別論了。如今正是凜風夜樓蓬勃壯大之際,我希望這三日內,不會有人做出一些不妥之事。兄弟,我這些逆耳忠言實為一杯敬酒,希望你飲得下。” 

 “果然是好酒。”夏逸淡淡道:“不過兄弟我從不挑酒。敬酒,我喝的下,罰酒,也喝的下。” 

 金日騰的臉也陰沉下來:“好……你……你很好。” 

 夏逸道:“有金二哥這杯敬酒,我一定會很好,只不過今日已喝高了些,再飲不下第二杯,就先行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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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很圓,風也不是很冷。 

 尚書府的後花園卻似已提早進入了寒冬。 

 秋風送爽,徐舒舒卻只感到陣陣清風都帶著無盡的淒涼。後花園的涼亭本是徐舒舒心中的避風港,無論四季炎寒她都與徐真在這涼亭下品茶鬥詩,在認識傅瀟前,涼亭下的時光便是她最快樂的回憶。 

 如今徐真已經過世,而她也將在三日後被接入宮中,嫁給一個素未謀面、毫無感情的人。這一刻,這座後花園顯得如此的漆黑,微弱的燭光與淡淡的月光似乎也將被這片黑暗所吞噬。徐舒舒即使坐在平日她最喜歡涼亭下,身子仍不停地發抖。 

 她明白這種感覺——它叫作絕望。 

 “傅大哥……”徐舒舒喃喃道。 

 “我在。”一個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徐舒舒愕然回首,驚詫地看到不知是在何時出現在它背後的傅瀟。 

 徐舒舒初見傅瀟時,傅瀟是一個面如紫玉、神采飛揚的青年。今日再見到他,已是判若兩人:他彷彿已經三日沒有休息,頭髮亂作打結,面上也長著未經修理的雜亂鬍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