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憂君之憂
最好的兵在藩鎮,但是最好的甲在長安。
首推龍武和羽林,就算是十六衛,他們的甲冑也要比邊關的將士,質量好很多。
原因嘛,近水樓臺先得月。
每一個藩鎮節度使,都希望與衛尉寺搞好關係,就是希望衛尉寺給他們提供軍械甲冑的時候,撿好的。
為此他們不惜花費重金討好衛尉寺的官員。
打造一副鐵甲,耗時頗久,數月至半年不等,這不是做衣服,上面的各個配件都是極為複雜的,最後還要將它們完整的串聯在一起,想想也知道非常困難。
民間有鑄造惡錢的,甚至有私鑄刀兵的,但絕對沒有鑄造鎧甲的,首先是死罪,再者,沒有那個工藝啊。
楊洄現在負責關中往西北的軍資調度,其中當然包括軍械甲冑。
甲冑送往藩鎮之後,也是將領先挑好的,次點的給自己的心腹下屬,粗製濫造的留給下面。
王人傑他們這幫人在河西的時候,因為大家軍功都算過硬,所以分到的甲冑還是非常不錯的。
他們進京的時候,自然也帶來了,什麼都能拋棄,甲冑不行。
而他們的這些甲冑在進入右金吾之後,自然需要上交河西進奏院,也就是蓋擎那裡,因為他們有了更好的。
雖然右金吾的這些甲冑名義上不屬於他們,他們只是冒名頂替。
但是聖人說了,只要在三月二十五興慶宮打贏了飛龍軍,他們就算有了正式編制。
到那個時候,鎧甲就是他們了。
“聽說明光鎧整個大唐不足五千副,左右金吾便有兩千副之多,我也是走了大運了,這輩子竟然能穿這樣的鎧,”
老黃狗以前的時候是微胖的,後來不做斥候,慢慢瘦下來了,所以他領到的這副明光鎧,他撐不起來。
撐不起來怎麼辦?找人換一副?
不是的,而是要增重。
明光鎧早先是非常重的,但是發展到現在,為了活動輕便,胸口的板甲和圓護面積縮小,有些地方能用皮代替的,都改了。
身甲大概三十斤,腿甲十斤左右,加上頭盔,整副鎧甲的重量在五十斤左右。
如果再帶上全套軍械裝備,一個人的負重是相當可怕的。
聽起來,這麼重的裝備壓在身上,似乎走路都不方便,其實不是,你扛不住這個重量,那是你沒練出來。
即使如今已經看起來很瘦的老黃狗,穿上甲冑的時候依然可以健步如飛,這類悍卒的身體素質是相當恐怖的。
後世玩健身的,搞拳擊的,身體素質遠遠不如老黃狗他們,真要找個對比,你得去山西省找四十歲以上的煤礦井下工人,他們每天都在扛兩百斤的液壓柱。
一個人,扛兩百斤。
是的,是四十歲以上,因為上了年紀的煤礦工人,是被不具備現代化工藝的老舊煤礦磨礪出來的,非常健壯,年輕人不太行,因為設備太先進,他們省力太多。
李琩專門撥出一筆錢,就是為了讓王人傑他們吃好,增加身體的脂肪含量。
事實上,也就是幾個人需要增重,像王人傑這類的,一直都保持著對身體的養護,主要是在軍中養成習慣了。
如果讓他們在長安待夠一年,怕不是也會虛胖,環境改變人嘛。
高見小心的擦拭著自己的甲冑,每一個縫隙都要擦的乾乾淨淨,視若珍寶:
“我是不會輸的,我在涼州親眼見過飛龍軍那幫窩囊廢,指望李嗣業,能把他們練出來?我都不懼李嗣業。”
馬敦靠在衛所的牆壁上,聞言冷笑道:
“瞧不起飛龍軍,我贊同,但你怎麼敢瞧不起安西軍?老子特麼的就是被蓋帥從安西帶到河西的。”
王人傑聞言一笑,一腳踢在高見的大腿上:
“你小子是不會說話,我們弟兄幾個都是跟隨蓋帥在安西建功的,李嗣業還是蓋將軍親自徵的兵,不過你說的也對,想要將那幫廢物磨鍊出來,十個李嗣業也不行。”
一口一個廢物,這也就是在私底下,在外面他們可不敢這麼說。
畢竟飛龍軍也是禁軍,是從羽林軍分出來的,而羽林軍是保衛聖人的。
他們這些人來長安也有兩三個月了,知一斑而窺全貌,從右金吾以及其它十六府的衛士身上,不難判斷出,長安的軍士,也就是那個樣。
所以他們五十個人,幾乎人人都存了輕視之心。
輕視,是來自於骨子裡的傲氣,並不代表比試的時候會大意放鬆,沙場磨礪出來的人,任何時候都不敢大意。
.......
飛龍軍,五百人,因為出自羽林體系,所以很多人的祖上,從李世民時期開始,就是禁軍了。
為啥不是從李淵開始呢?因為李淵的禁軍,被李世民全都給換了。
這是為了保證禁軍的忠誠血統。
就跟皇帝用人是一樣的,你行不行,在其次,關鍵是你忠不忠。
太子如今終於可以將這支禁軍牢牢握在手裡,雖然他知道這是一幫窩囊廢,但是他看到了一絲希望,因為有人來訓練他們了。
尤其這個人,模樣非常威猛。
阿翁沒有騙我,果是一員猛將。
李紹在少陽院接見了李嗣業,親自上前將跪地的對方扶起,和善笑道:
“有嗣業助孤,何懼他河西悍匪。”
李嗣業一聽悍匪兩字,心裡有些不得勁,河西似乎比我們更為文明一些,他們是匪的話,我們安西是什麼?匪都不如?
“卑職出身寒微,當不起太子稱讚,只願不負太子期望。”
“孤相信你,”李紹請對方坐下,隨後令李靜忠奉茶。
李嗣業趕忙起身,雙手去接,也不顧茶水滾燙,咬著牙一口乾了。
李靜忠的眼神中,一抹鄙夷一閃即逝:
“小心燙著。”
軍伍之中,是不喝茶的,因為茶葉貴啊,他們喜歡從商旅的身上索要一些粗製茶葉,放進嘴裡咀嚼,但絕對沒功夫去泡茶。
軍中的人,吃飯都很快,喝水也很快,基本就是狼吞虎嚥,這是長期養成的戰鬥素養。
上司賞賜酒水,為表敬意,基本都是一口乾。
太子李紹對此並不在意,而是笑道:
“孤的禁軍,就都拜託給嗣業了,若能給孤調教出來,孤會保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