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真婦人也
盧懷慎與盧從願,之所以關係非常鐵,是因為他們是連襟,媳婦都是來自於滎陽鄭氏。
到了盧奐這裡,媽是鄭氏,也給他找了一個鄭家的媳婦。
媳婦的名字很好記,鄭甲第,姿色一般,貴在氣質,給盧奐生了一個兒子,盧振,在國子監上班。
沒錯,是上班,不是讀書。
盧奐是看起來很年輕,實際上年齡也不算小了,四十六歲,與史書記載的年齡有些出入。
返家之後,媳婦幫著他卸掉甲冑,一聲不吭,偷偷地抹著淚。
范陽盧,滎陽鄭,兩家甲姓門第的結合,日子卻過的異常清苦,妻子肯定是有些心酸的。
咱們又不是真的缺錢,何苦總是委屈自己?
盧奐這個人,也收過別人的禮物和好處,但是這些財物,他都用來補貼河北入京考試的學子,自己根本就沒有留下一點。
君子用財,取之有道,用之也有道。
他在河北老家的財產,是一個龐大的數字,但是他沒用動,全都存起來了,安祿山如果造反,抄盧奐的老家,絕對能吃飽。
盧奐心裡很清楚,他想要繼續掌管銓選,必須留清名於世,才能獲得天下士子的認可,別的銓選官員,在學子當中,都沒有盧奐這個威望。
因為他一直都記得聖人曾經對他的爹,說過的一句話:朕以天下事委姚崇,以卿坐鎮雅俗耳。
什麼意思呢?朕將天下之事委付姚崇,只是想讓你對雅士俗人起鎮撫作用。
這就是清流領袖,而盧奐走了跟他爹一樣的路線,也就是李隆基評價他的那四個字:不墜家風。
妻子跟著他過了這麼多年的苦日子,卻不敢抱怨,因為盧奐是一個超級大男子主義。
家裡家外都是他說了算,非常獨斷。
“哭什麼?我已經囑咐大郎,最近就住在國子監,他的安危不會有事的,”盧奐斥責妻子道。
鄭氏一聽到兒子,更加傷心難過,我這輩子清苦也就罷了,給你生個兒子,卻也要跟你一樣清苦。
那麼身居高位,到底圖什麼?
無聲的抱怨,也惹來了盧奐一陣不滿。
他這個人,對待心裡真正在意的人,是很嚴厲的,一點都不明白情感是需要溫柔對待的,說他是直男吧,在外面反倒是翩翩君子,極為予人好感。
“聖人要改元了,給你阿爺寫封信,讓他做好準備吧,”盧奐來到書房,提筆道:
“我幫你寫。”
瞧瞧,寫封信他都要做主。
鄭甲第的父親,是潁州刺史鄭長裕,鄭長裕還有一個閨女,嫁給了刑部司門員外郎崔渙。
也就是說,盧奐和崔渙,是連襟,但是盧奐跟人家不走動,只有妻子會常常去找自己的妹妹訴苦。
鄭氏似乎已經習慣了,在一旁為丈夫磨墨,讓丈夫以她的口吻,給她爹寫信。
這叫什麼事啊?
陳希烈夜觀星象,覺察紫微星大盛,彰顯著聖人感天地,正四時,出教化,崇有德,重有道,顯有能,應即改元,加之道祖賜靈符,乃天物,宜改元天寶。
李隆基批准了,將會在正月初一,正式頒佈改元詔書,大赦天下,並且改州為郡,重置印璽。
見到道祖的田同秀,被封為朝散大夫,找到靈符的函谷關桃林縣,改為靈寶縣。
盧奐讓老丈人早做準備,是因為改州為郡,地方衙門要變動的東西很多,別的不說,各個衙署的文書格式就得改一改,印璽印章都要換,還要列入地方誌。
“這麼一改,李適之應該是沒事了,”盧奐自言自語道。
他很喜歡跟妻子聊政事,當然,是那種可以洩密的,而妻子也是一個合格的聆聽者,每次聽到丈夫這樣說,都會來一句:“噢?”
她噢一聲,盧奐才能有下文,才不至於掃丈夫的興。
果然,盧奐繼續道:
“我總琢磨著,京兆尹這個位置,還是要落在韋堅頭上,但是這個人實在是不值得信賴,李適之與他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
“噢.......”鄭氏點了點頭。
盧奐又道:“但是楊慎矜必須罷官,此賊竊居太府寺,於國無益。”
“是啊.......”鄭氏道。
她其實一點都不關心國事,那是生活無憂的人才會關心的,她現在想要解個饞,都得去妹妹家裡,哪會在乎誰當京兆尹?
就在夫妻倆聊天的同時,盧宅的後院翻牆進來一個人。
盧府的護院第一時間與對方碰頭,將其領至盧奐的書房。
河西馬弓手,高見。
要麼說高這個姓氏,真的很好取名,高尚、高見、高明、高山、高遠,都是好名字。
高見原來不叫高見,也是蓋嘉運給改的名,因為這小子很有鬼點子。
“賊人今晚的住處,在新昌坊附近,多半下手會選擇那裡,小子是奉命來幫著盧郎準備的,”高見朝盧奐叉手道。
金吾衛懷疑的人非常多,那麼肯定首推落腳在曲江南街附近的。
長安城門的開閉時間,與裡坊門的時間不一樣,裡坊晚一點,在早晨五點,正是官員們出門參加朝會的時間,也是商販們開始佈置攤位的時間。
“如何準備?”盧奐問道。
他知道高見,因為這是李琩跟他約好的傳信人。
高見小聲嘀咕幾句後,盧奐點了點頭,讓家僕將高見帶下去準備。
刺殺分兩種,要命的和不要命的,要命的擔心被抓到,多半會使用弓弩等遠程武器,不要命的那就是死士了,一般都會直接登車殺人。
盧奐披甲,防的是不要命的,而高見的安排,是防要命的那類人。
所以盧奐的馬車,要在車內三個方向釘上木板,至於正面,就得靠盧奐手裡的那副盾牌了。
他在軍器監領的,下班領,上班還,下班再領......
因為他是今天才從興慶宮出來,所以只能是今晚幫他改裝馬車,畢竟金吾衛不能跑興慶宮去給他改。
妻子鄭氏已經嚇得面無人色了,但又不敢說什麼,一個人坐在那裡哭哭啼啼。
盧奐看在眼裡,也很心疼,但嘴上卻來了一句:
“真婦人也!”
......
王人傑今晚已經換到了新昌坊所在的塔樓,他的裝備只有一面盾牌,一張弓,三十支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