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同室操戈
十二月初九,
竇鍔帶著他的尺牘,上呈大理寺,將李琩給告了,理由是無視軍制,私養悍卒,圖謀不軌。
這一次,就沒必要專門找個人去告李琩了,自己直接出面更為直接,免得到時候別人還得調查是誰在背後慫恿人告隋王。
別查了,就是我!
大理寺卿張均得知此事後,一臉的不耐煩,怎麼又是他?
嚴武的時候就是他,交構崔圓還是他,如今又養了一群河西兵?
我還在因為李志暕的事情焦頭爛額呢,把他牽扯進來,你們是嫌當下還不夠亂嗎?
張均不是不想收拾李琩,但是他現在正在與李適之合作,打算與李林甫過過招,這個時候牽扯進來李琩,不合適。
我一次只能對付一個人,多了忙不過來。
於是他將這件案子,交給了大理寺丞楊璹,讓對方來負責調查此事。
張均有過跟李琩打交道的經驗,心知這是個硬骨頭,那麼對付硬骨頭的辦法,就是愣頭青。
楊璹就是這樣的人,剛直不阿,執法如山,今年官員大考名列第一,出身弘農楊氏原武房。
接了這個差事,楊璹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直接便帶著大理寺的人去了右金吾衛。
別人一看案子牽扯隋王,多多少少有點底虛,但楊璹沒有,公事公辦,我若因司法而得罪人,那也是為國家得罪的,你能將我怎麼樣?
對嘍,這種人最難纏,因為你挑不出人家的毛病。
張均是因為顧慮太多,所以沒辦法像楊璹這樣一根筋,無論對方將案子辦成什麼樣,張均都知道,這次肯定能好好的噁心李琩一回。
“將所有來自的河西的軍士都帶來,本官就在這裡見他們,”扛著司法大旗的楊璹,是不鳥韋昭訓的。
剛一見面,便發號施令。
韋昭訓聽說過這個人,是個硬茬,於是道:
“人肯定不會跑,但是你最好等隋王回來,再查案。”
人家已經將大理寺開具的調查公文給韋昭訓看了,韋昭訓也懶得狡辯,因為事實如此,只不過就是那個竇鍔告的罪名有點離譜,圖謀不軌?
這四個字你也敢用?
楊璹聞言,頓時皺眉道:
“韋將軍是在阻止本官查案?你若不肯配合,那我便上報中書門下,調領軍衛過來拿人。”
韋昭訓一愣,好嘛,故意噁心我?知道我們右金吾跟右領軍衛不對付?
“本將沒有不配合,既然檢舉的是隋王,你難道不應該等隋王回來再說嗎?”
楊璹笑了,冷笑道:
“韋將軍自己也清楚,你當下的阻攔是徒勞無功的吧?不用強撐臉面了,大理寺給你一個臺階,我們就在金吾衛衙審訊,不會將人帶走。”
韋昭訓挑了挑眉:
“昨天,我們也拿到一樁案子,只可惜還沒有查清楚,沒想到就被惡人先告狀,我覺得你在調查我們之前,不妨先聽聽這個案子。”
楊璹沉吟片刻後,點了點頭:
“進去說。”
大堂內,老黃狗一出現,大理寺一眾官員頓時一臉鄙夷,這個人太醜了,好惡心啊。
老黃狗對此不以為然,瞧不起我的人多了,不差你們幾個。
問話過後,楊璹接過官員遞來的問話記錄,仔細再看幾遍之後,直接當堂簽署了一份通緝令:
“傳各州縣,緝捕徐重。”
接著,他又看向老黃狗,面無表情道:
“這麼說,你只是聽到對方交談,並沒有見到人,只識得其中一個聲音是徐重,另一個不知道?”
老黃狗點了點頭:“聽聲音,另外一個人年紀不超過四十歲。”
“你能確定?”楊璹道。
老黃狗嗤笑道:“確定!”
楊璹呵呵笑道:“你能確定也晚了。”
這話一出,一旁的韋昭訓武慶等人頓時皺眉,因為人家這句話是在暗示他們:你們是不是打算說駙馬就是另外一人呢?晚了.......因為人家提前將你們告了,你現在反告,不足以做為證言。
因為帶著報復的傾向。
楊璹辦案是很有一套的,剛才問話的時候,就已經將徐重的來歷都問清楚了,此人原本就是駙馬竇鍔的手下,那麼眼下這件案子,已經逐漸清明。
這是兩個派系之間的爭鬥,那麼這次駙馬做為原告,被告隋王在形勢上已經吃虧了。
因為我現在奉命要調查的,不是駙馬在背後有沒有針對隋王,而是隋王有沒有私養河西兵。
很顯然,眼前這個一口獠牙的漢子,帶著濃濃的河西口音,也承認了來自河西,是被蓋嘉運帶回長安的。
節度使送給親王五十名河西兵,這案子不小。
竇鍔只是說了說嘴,還沒有付諸行動,但河西兵卻是真實存在的。
楊璹派人出去,看了一眼院中的日晷,隨後朝韋昭訓道:
“午時之前,五十個河西兵,一個不少,我都要見到,還請韋將軍協助。”
韋昭訓頓時皺眉道:
“那就有點不好辦,因為眼下其中一個,被關在長安縣獄。”
“犯了什麼事?”楊璹道。
韋昭訓將事情解釋了一遍,道:“那是另外一件案子,就不歸大理寺管了。”
大理寺是國家三大司法機關之一,有權調取任何地方機構的卷宗和犯人,韋昭訓也是擔心大理寺插手進來,那麼他們最近找長安令蘇震幫忙放人的事,就要橫生枝節了。
“這個好辦!”楊璹寫了一封調令,交給下面的一位大理寺官員,道:
“大理寺取審人犯,你去長安縣獄,將人帶來。”
那位官員接過調令,直接便去要人了。
楊璹不再說話,繼續審閱著剛才的卷宗。
其實這件案子的問題,可大可小,圖謀不軌遠遠談不上,五十個人能圖謀不軌什麼?搶劫一家商行都夠嗆。
但隋王確實是違法了,做為皇帝親子,膽子大一點倒也正常,但牽扯蓋嘉運,就不得不慎重了。
畢竟人家竇鍔的尺牘上都說了,這次五十,下次一百,再下次兩百,隋王真要是在長安養個幾百的藩鎮軍士,那就是類如造反了。
所以真正要命的,就是竇鍔臆測的這句話,這句話是觸犯聖人底線的。
但楊璹辦案是要講證據的,臆測的話在他這裡不管用,所以他打算審一審這些河西兵,最後判個各返原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