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西北三虎(第2頁)
“卑職耽誤右相議事,罪過罪過,只因有些事情,需要向右相請示。”
李林甫淡淡道:
“說!”
蓋擎道:
“卑職奉蓋帥之命,執掌進奏院,河西所有的軍情奏報,都要經卑職的手,上呈中書門下,卑職疑問,今後是不是應該呈交到這裡?”
進奏院誰來管,那是節度使說了算,吏部根本管不了,所以當下的河西進奏院,蓋擎接手之後,與涼州之間肯定是重新建立起通暢的聯絡。
但是蓋擎在長安,到底是向牛仙客彙報,還是李林甫,他得搞清楚。
他爹的意思是牛仙客,但是蓋擎不這麼認為,他還是覺得李林甫合適。
裴耀卿頓時皺眉,看向坐在對面的嚴挺之,而嚴挺之也同樣表情驚訝。
兩人對蓋擎是很陌生的,只知道這小子是河西第一虎將,與夫蒙靈察、安思順並稱西北三虎。
但他們沒有想到,除了領軍之外,人家玩政治也挺有一套。
因為蓋擎的這番話,內中的含義,其實是想參與進偃月堂的議事當中。
左領軍衛將軍,肯定沒這個資格,但河西進奏院掌院使,就有了,因為西北有戰事,做為河西在長安的情報中樞,確實有必要常來這裡奏事。
李林甫自然也聽出來了。
不讓這小子來吧,有點不太合適,因為牛仙客在興慶宮的中書門下不管事,所以呈報都會再轉交至李林甫的家裡。
讓這小子來吧,又擔心在自己身邊埋了一顆雷,什麼時候炸,不知道。
於是李林甫將目光看向了兒子,人是你帶來的,值不值得信賴,你得心裡有數。
李岫微微點頭。
隋王妃郭氏做中間人,幫著牽線的,也就是說,蓋擎是過了李琩那一關的,李岫對李琩的眼光,還是信得過的。
至少目前為止,裴、嚴二人還沒有反水的跡象,而這兩人當初,就是李琩在暗中謀劃,依附他爹的,目前看來,兩人作用巨大。
李林甫點了點頭,眼神在堂內遊弋片刻,指了指一個角落的位置,道:
“今後每日巳時,老夫給你一個時辰的時間,在這裡的奏事,其它時間,還是要多顧及衛府的公務。”
蓋擎揖手道:“卑職明白。”
那麼今天既然來了,又恰好就是巳時,自然也就不需要走了,於是李岫吩咐下人,增設一個坐席,安排蓋擎坐下,他小聲道:
“巳時過了就是午時,晌午相府有堂食,你留下來。”
蓋擎點頭答應:“好,多謝四郎了。”
李岫微笑著拍了拍對方肩膀,便返回了自己的座位。
他的這句話,是在暗示蓋擎,晌午的時候留下,右相會與你單獨會面。
而這場會面,將是兩人彼此試探對方虛實的一個過程。
蓋擎已經準備好了,他想要化解李林甫對他爹的仇怨,這樣一來朝廷對河西的苛待,也許會適當減輕,對兒郎們來說是好事,對他們父子來說,也是好事。
他是完全不看好牛仙客的,傀儡當久了,威望盡喪,李適之已經有取而代之之心,左相的位置能不能保住,都是個問題。
而他也通過妻子盧氏得知,隋王與李岫,關係相當鐵,那麼基本可以證明,隋王是傾向右相的。
蓋擎與李琩兩次見面,唯一的印象是:高深莫測。
那麼這樣一個人,應該不會選錯,先跟著他走一走,探探長安水深水淺。
......
張擢的調動事宜,上報吏部之後,盧奐非常痛快的就給批了,肯定不是看張擢的面子,而是對方的爹張九皋在背地裡安排的。
準確來說,還是人家張九齡遺留在朝堂的人情。
“兒子現在是進退兩難啊,大理張卿希望我留在右金吾,衙內事務,都要暗中透露給他,”張擢一直等到親爹散值回家,上前服侍更衣道:
“阿爺的決定是對的,這種事情咱們不能牽扯,可是我的調令被右相給壓下了,若故意不去當值,恐張卿看出咱們退避的意圖。”
今年五十二歲的張九皋,更衣之後,先是喝了杯溫水暖暖身子,隨後手裡握著一個暖爐盤腿坐下,陷入沉思。
他們家一直以來,跟張氏兄弟的關係都是非常不錯的。
因為他大哥張九齡的引路人就是張說,兩人也結拜為同宗兄弟,也就是說,自己兒子稱張均為兄長,張均見了他,還要叫聲叔叔。
如今張氏兄弟與隋王持續交惡,所以一直以來都從兒子張擢這裡,探聽右金吾的情事。
視衙署為家院,待金吾如家僕,行一家之言,任人唯親,這就是張氏兄弟打算彈劾隋王的理由。
如果當下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礙於多年交情,張九皋也只能允許兒子在暗中幫忙。
可眼下的形式不對勁啊,李林甫和李適之已經幹起來了,張氏兄弟也捲了進去,這樣的黨爭終究是要有個結果的,如果李林甫敗了還好說,如果是李適之輸了呢?
兒子是不要跟著遭殃?
這可是要命的紛爭,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黨派爭鬥最後被砍頭定罪的,從來都不是黨魁,而是下面一些無關緊要的人拉出來背鍋。
李志暕不冤嗎?他有什麼錯?捲進局勢當中,就不分對錯了。
“你大伯當年與哥奴之爭,最後被殺的,只有周子諒、王元琰,”張九皋沉聲道:
“這叫外重內輕,周王二人,不過是兩派朋黨之間爭鬥的墊腳石,事情從他們而起,從他們而終,上面的人,輸了的不過是降職,將來還會起用,如裴、嚴二人,但下面的,則只有死路一條。”
這就好比雙方對弈,中間一張棋盤,你既然成為棋子,隨時都有被吃掉的可能。
張氏兄弟利用自己兒子探查隋王的日常動向,那麼將來一旦行彈劾之事,兒子就成了關鍵證人。
鬥不倒隋王,兒子立即就會出事,這不是張九皋想要看到的。
“拖吧,你寫一封告病書,派人交至右金吾,就說染病休養,朝堂的形勢沒個結果,不要出來,”張九皋淡淡道。
張擢嘆息道:
“裝病也沒那麼容易,怕是不少人都能看得出,兒子是在裝病,萬一張卿來探望,豈非窺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