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盤大佬粗 作品

第一百七十三章 伊州大麴


 涼州比之鄯州,景象要蕭瑟很多,畢竟這裡屬於溫帶大陸性乾旱氣候。

 氣候乾旱,植被自然不會繁茂。

 但因其地理位置特別特別重要,所以歷史上是前涼、後涼、南涼、北涼、大涼、西夏的都城,有西北首府之稱,實為天下要衝,國家藩衛。

 如果說隴右、河西、安西,大唐只能留下一個,那麼肯定是河西。

 一個地方的崛起,往往符合當下的社會條件及歷史走向。

 後世的武威,名氣不大,與其它的西北城市一樣,默默無聞,隱入塵埃。

 但是在武則天時期,大唐的所有城市當中,洛陽第一,揚州第二,涼州第三,被稱之為三甲。

 是的,就在幾十年前,涼州的繁華甚至一度超過了長安。

 為什麼?大唐對外貿易的經濟特區,河西走廊貿易中心,北方佛教中心城市之一,長安在西北最大的屏障。

 所以涼州之繁華,對於沒有到過這裡的人來說,絕對會驚掉他的下巴。

 正因為如此重要,所以節度使入朝拜相,多出自河西。

 蓋嘉運是一個非常瀟灑的人,打仗的時候狠得一批,目前為止可以說戰無不勝,但閒下來的時候,也是歌舞昇平,醉生夢死,玩女人是一把好手。

 岑參在歷史上曾經有一首《玉門關蓋將軍歌》,可以說為蓋嘉運這輩子做了一個總結:

 勇猛蓋世,軍功彪炳,生活奢華,驕盈跋扈。

 九月初十,李琩帶隊進入涼州城。

 在這裡見到的胡人面孔,遠比中原人來的更多。

 他這個級別巡查地方,沒有什麼隆重儀式,也沒有什麼列隊歡迎,沒有誰會歡迎上面派人下來查他們。

 而上面派到地方搞巡查的,也一般都很低調。

 但是李琩這一次很高調,他穿著自己的親王服,配金魚袋,身後的飛龍軍在城外全部配甲,威風凜凜的一支騎兵大隊,就這麼張揚跋扈的進入了涼州。

 是的,非常張揚,京師來的自然瞧不起地方上的,何況還是禁軍,一個個高坐馬上,目中無人,俯視著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赤水軍蓋威,見過處置使,請容末將在前帶路!”一名頗為威武的中年人,帶著一隊人馬趕來,朝李琩行禮道。

 李琩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眼,皺眉道:

 “本使來的路上,聽說赤水軍已經調走了,你在軍中擔任何職,為何沒走?”

 蓋威笑道:

 “末將擔任赤水軍討擊使,因要留下接待使君,所以並未隨軍換防。”

 “赤水軍換防何處?”武慶沉聲發問。

 蓋威笑道:

 “駐紮祁連城,協助隴右防禦吐蕃。”

 李琩懶得在大街上跟對方閒扯,擺了擺手示意蓋威帶路,畢竟他要見的是蓋嘉運。

 涼州節帥府的規模,是鄯州的三倍多,這可不是蓋嘉運修的,而是牛仙客。

 事實上,節度使在地方,生活都比較奢侈,不止他們倆,王忠嗣在朔方也一定過的有滋有味。

 當一個人擁有享受的權力,很難不去享受。

 節帥府外,蓋嘉運遠遠看到李琩的隊伍走近,帶著身後一眾將領走下臺階,邊往前走邊揖手道:

 “蓋某何幸,竟然在這西北之地,得見隋王,怪不得涼州城今日的太陽昇的那麼早。”

 都言蓋嘉運跋扈,但人家明顯比皇甫惟明更客氣,這兩個人給人的第一印象,一個刻板正經,一個泰然自若。

 李琩也遠遠的下馬,攜眾人步行而來,揖手道:

 “涼州之盛,蓋帥之功,今日叨擾,少不得要在這裡盤桓幾日,倒是給蓋帥添麻煩了。”

 “哈哈......”

 蓋嘉運仰天一笑,豪氣干雲,上前拉著李琩的胳膊就往帥府方向走:

 “別說數日,隋王就是不走,蓋某也不會覺得麻煩,只會高興,酒席已經備好,願與隋王一醉方休。”

 接著,他又朝次子蓋威道:

 “將隋王帶來的兒郎們,安頓在驛館,頓頓要有酒肉,餓瘦了一兩,我割你的肉補上。”

 蓋威微笑點頭。

 程元振一愣,本來強作輕鬆的腳步為之一滯,本能的看向李琩,內心喊道:趕緊拒絕啊,狗賊是要將咱們的人支走。

 其他人的內心也多多少少出現一絲惶恐,人家剛上來就斷你的手腳,真要在帥府內發生異變,那不是籠中之雀嗎?

 李琩笑了笑,朝武慶道:

 “帶兒郎們去吧。”

 武慶的心理素質還是過硬的,聞言點了點頭了,帶隊跟著蓋威走了。

 節帥府大堂,本來是議事的地方,莊重威嚴之地,喝酒本該有別的去處,但是蓋嘉運的大堂,眼下的佈置跟宴會場沒有什麼區別。

 而且李琩掃眼一看,就知道這裡不是專門為他佈置的,而是平時就是這副景象。

 蓋嘉運的個頭,與皇甫惟明差不多,但是骨架非常大,肩寬體闊,肌肉虯實,雙目深邃,臉上的皺紋如同刀割一般,黝黑的臉龐彷彿野豬皮一樣堅硬。

 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字:硬!

 蓋嘉運發現李琩一直在打量廳內的佈置,見狀笑道:

 “蓋某人平日喜樂舞,帥府內其它地方都不夠大,所以便將前堂做為排練樂舞的地方,倒是讓隋王見笑了。”

 不見笑不見笑,你這不是跟基哥一個德行嘛。

 長安教坊眼下比較盛行的《伊州大麴》,就是蓋嘉運整理之後,獻給李隆基的,歷史上還傳到了日本。

 人家也是粗中有細,細中有精啊。

 誰能想到模樣看起來這麼粗獷的一個大漢,對樂舞有著極深的造詣。

 幾大碗烈酒下肚,蓋嘉運盯著李琩的眼睛,笑道:

 “鄯州情形怎麼樣了?皇甫還是像從前一樣,夜不能寐嗎?”

 李琩愣道:

 “他還有不寐之症?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初到鄯州的第一天,見過他一次。”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蓋嘉運豪氣的再飲一碗,擦嘴道:

 “他還是太年輕了,如果能在隴右再呆上個三五年,就一切都想明白了,那時候就會像我一樣,該吃吃該喝喝,想睡哪個女人就睡哪個女人,一覺睡到大天亮。”

 說罷,蓋嘉運掃視了一眼廳內正在互相敬酒寒暄的兩派人,淡淡道:

 “蓋某知道隋王要來,所以早早便將他們都叫來了,方才沒有為隋王引見,是覺得沒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