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拜倒在石榴裙下(今天兩章並一章)
楊絳入宮沒多久,一名喬裝打扮的宦官鬼鬼祟祟進入安興坊,求見李琩。
這個人李琩認識,李琩的管家張井也認識,所以開後門放其入內。
少陽院的宦官,楊思危。
“主母今日會往青龍寺進香祈福,請隋王前往一敘,”
楊思危只是帶來這麼一個消息,便急匆匆的離開了。
他口中的主母,自然就是太子妃韋氏了。
李琩其實知道,韋氏雖然嫁給了道教弟子,但其實是個信佛的,以前也經常離開少陽院,往長安的各大寺廟祈福,這是正常的信仰活動,監院那邊不會阻攔。
“見還是不見?”郭淑頗為擔憂道:
“青龍寺在樂遊原上,一路上都在興慶宮的監視範圍,若被聖人知曉,對郎君不是什麼好事,何況韋妃驟然邀約,恐有變故,要不,奴家去吧?”
李琩也是這個念頭,青龍寺就在興慶宮的南邊,李琩從王府至青龍寺,正常的路線必然經過興慶宮,就算繞路,也在興慶宮南面宮牆的監視範圍。
興慶宮的禁衛,可不是隻在宮裡,周邊全都佈置著呢,就是為了監視住在附近的親王們。
李琩不敢冒這個險,若是讓基哥知道他私會太子妃,只怕會被故意捅出來,好惡心太子,這與張二孃那一出何曾相似。
再者說,李琩與太子妃私下見面,李隆基是非常忌諱的,因為他多半會聯想到太子和李琩之間有什麼密謀。
他最怕的是兒子,最最怕的是兒子們聯合起來。
“好,你去吧,少說多聽,要探明韋妃此舉的心意,”李琩又小心囑咐一番後,親自將妻子送出門外。
郭淑身邊除了婢女之外,還有她從孃家帶來的家僕,她日常出行也都是帶著這些人,因為使喚順手了。
大概半個時辰,郭淑的車隊便停在了樂遊原之下,一路上透過車窗,她可以看到沿路的禁衛,都在仔細打量著她的車隊。
防親人防到這個地步,聖人也是古往今來第一人了。
郭淑唏噓不已,收拾心情登下馬車,在隨從的陪伴下,前往樂遊原上。
去年的一場火,將青龍寺北面的一小片區域損毀,眼下鴻臚寺已經派人在修繕了。
雖談不上故地重遊,但郭淑想到自己當時還未過門,便已經牽扯進了鬥爭旋渦當中,深感做為隋王的妻子,今後自當處處小心。
天上烏雲陰霾,眼看就要下雨了,郭淑進入寺廟之後,按照該有的流程,拜佛祈福。
她在等,等韋妃安排在這裡的接頭人,她的車隊打出的是隋王旗號,韋妃既然約在此地見面,自然會多加留意。
不一會,一名知客僧突然從郭淑身邊擦身而過,口中小聲嘀咕了一個地方。
一切都很正常,知客僧以正常的腳步經過,雙手合十,口中一直在唸誦著什麼,沒人會想到,他在經過郭淑的身邊時,口中唸誦的經文已經換成了另外一句話。
郭淑接過婢女遞來的雨傘,打在頭頂,傘蓋放低遮蓋住面目,然後朝著寺廟最北的那一片區域悠然踱步。
被損毀的那一片殿宇,焦黑的院牆外,正有四名身著便服的壯士把守著,他們看到郭淑到來之後,讓開了門口位置。
郭淑天性膽大,吩咐隨從留守外面,便一個人走了進去。
殿內一片焦黑,損毀雖然嚴重,但還不至於坍塌,一來寺廟所用梁木粗壯,塗有耐火樹漆,再者,青龍寺太過重要,趕來救火的金吾衛當時壓根沒管延興客棧,全撲這裡來了。
郭淑低頭看了一眼地上黑灰留下的秀氣腳印,便沿著腳印的路線,轉過正殿,來到了一處夾院當中。
一棵燒焦的柏樹下,正佇立著一名黑袍女子,她整個人被寬大的袍服遮蓋,只露出那張白皙的臉龐。
黑白相映,分外鮮明。
那人衝著郭淑笑了笑:
“是本宮疏忽了,十八郎確實不宜來此,四娘來才更為妥當。”
郭淑笑道:“太子妃並未見過臣妾,怎知臣妾是誰呢?”
太子為儲君,也是君,所以稱臣是正確的,太子妃在東宮有專屬的宮殿,所以稱本宮,也是沒毛病。
韋為笑道:“正如四娘從未見過本宮,卻也知本宮是誰。”
郭淑微笑搖頭:“您自稱本宮,不難猜的。”
韋妃一愣,沒想到這丫頭小小年紀,還是個摳字眼的,有你這麼接話的嗎?
不過她天性善良,並不在意。
天上已經有雨水落下,郭淑見狀趕忙上前幾步,將傘遮在韋妃頭頂,而她自己則有大半個身子露在外面。
韋妃抬手握住郭淑撐傘的手掌,將其拉近一些,這樣一來,兩個人都能在傘下躲雨了。
“你是個好孩子,十八郎大婚之日,我沒能去,是我的不對,四娘見諒。”
她已經從本宮,改口稱我了,因為在韋妃看來,郭淑終究是弟妹,是一家人。
郭淑恭敬道:
“內中緣由,臣妾心知肚明,自不會怨怪,隋王也從來沒有,他告訴我,您是一位讓人敬愛的阿嫂。”
韋妃笑了笑,淡淡道:
“我雖鮮少離開少陽院,但楊太真去了興慶宮的事情,我還是知道的,將來恐對十八郎大不利,我今天來此,太子也是知道的,他雖不願我來,但我還是堅持來了,只是希望能以微薄之力,化解他兄弟二人之隔閡,四娘願意幫我嗎?”
受過李琩交代的郭淑趕忙點頭道:
“其實隋王並不欲與太子結怨,他從來都是被動的,張二孃的事情,隋王也是迫於無奈,他現在很傷心,已經醉酒多日,意氣消沉,皆因楊太真。”
說到楊太真三個字的時候,郭淑咬牙切齒,她是發自內心的厭惡。
她自問,若是換成自己,寧願自絕也要守得一身貞潔,而楊太真恰恰相反。
韋妃嘆息一聲:
“十八郎當年與楊玉娘成婚,是在洛陽,當時我也在場,不過那時候我還只是忠王孺人,身份比她低一層,我對她的印象一直都很不錯,直到她成了楊太真。”
回憶起過往,韋妃也是唏噓不已,言語中頗為悵然:
“那段時間,我耳內幾乎完全被那些流言蜚語所充斥,無論是誰,私底下都在談論這件事情,而絕大多數人,都將此事當成一樁笑料,可以想見,十八郎那段日子該有多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