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六章 手中的碎瓷(近兩章)
秋桃揪住衣角,瑟瑟發抖:“柳姑娘,上,上面寫什麼了?”
這三四日,已快傾覆秋桃畢生認知了!說好是短暫來侍奉一場賽事,如今卻發覺事態幾近失控,窗外火光四射,喊打喊殺的聲音由近及遠她好害怕!她只是為了那半兩銀子的賞錢才上的山,可別為了半兩銀子丟了命啊!
秋桃下意識向山月靠近:這個姐姐看上去冰冰冷冷,實則待人不錯,直覺告訴她,真有危險,這姐姐能保她。
——然則,身形倚靠到一半,秋桃驚恐地停住動作。
昏暗的對扇合門之後,只見那位柳姑娘低低垂頭,略微散亂的額間絨發擋在眼前,脖子以一個詭異的角度佝僂彎曲,雙手緊緊攥住那張紙條。
柳姑娘整個人,全然沉浸在黑暗之中,灰濛濛的人,蜷縮在灰濛濛的模糊輪廓裡,從四面八方升騰起漫天的殺機。
秋桃瑟瑟發抖,更害怕了!
柳柳姑娘好像被厲鬼附身了!
秋桃不敢喘大氣。
山月終於緩緩抬起頭來,單手卡住“風氣死”的琉璃燈罩,似乎完全沒有感知到燙意,單手揪住紙條子送到火焰上,“騰”地一下,紅豔豔的火苗幾乎燒到山月的薄唇。
“秋桃——”
山月輕啟薄唇:“守好屋子,我去去就回。”
山月披了件厚棉衣,看半歇的門縫中,疾風勁雪呼嘯而過,再慢條斯理地打開妝奩描了眉,又上了鮮紅的口脂,順手將那個底子很厚的白釉瓷瓶揣入袖兜。
因入堡樓搜身,她的蝴蝶骨刀未隨身攜帶。
山月單手推開門。
風霜即刻,迎面侵襲。
整座堡樓在喊打喊殺的刀光劍影中,已然恢復沉寂——所有黑影皆向東側山峭追擊。
山月緩步至東側行廊。
園林假山佇立,山月自一棵巨大的榕樹走過,左肩被一股蓄謀已久的力氣,拽入假山草石堆疊之中!
瞬時陷入了黑暗!
一隻手迅速而準確地掐住山月的脖頸,力道兇猛,指尖冰涼!
另一隻手打橫扣住山月雙肩,並不給山月一絲掙扎脫逃的機會!
來勢洶洶!
不給任何理由!
目標明確!只取人性命!
山月被鉗制得壓根無法動彈,雙手在假山岩石邊摸索,稀薄的冰冷的空氣在越來越逼仄的腔管中遲緩供給。
“顧顧姑娘”
山月拼盡全力,從喉頭嗆出喑啞的話語:“你你為何選擇先先殺我而非文氏?”
鉗制脖頸的那雙手,力道一洩。
殺人,講究一鼓作氣,力道一衰,心道亦衰落。
山月敏銳感到身後之人短暫的僵硬。
僵硬之後,那人立刻回神,再度掐住山月的脖頸肉,本想一鼓作氣繼續下手,卻按捺不住地低聲發問:“你如何知道我是誰?”
山月手緩緩垂下,乖巧地保持住被鉗制的狀態:“書畫同源,人的筆鋒和用墨習慣不會變。你作工筆畫時,畫到尾端,筆鋒不自覺上揚——這個習慣延續到了,你投送的紙條筆跡。”
人在傾聽和交談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分心。
顧氏並未意識到她鉗制的手勁,在逐漸鬆懈。
“呵,你還挺聰明的。”
身後響起顧氏陰沉的聲響,與白日清爽柔婉的語聲截然不同,一時間竟分不清,到底哪一處戴著面具。
假山之中,嶙峋的奇石擦破山月的手背,而顧氏的殺機顯而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