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無淵 作品

第八四章 畫的什麼

 何五媽說完,便在香爐上點燃一炷長香。 

 計時開始。 

 題目聽起來簡單,細想卻很難。 

 堂屋寬敞明亮,四面開窗,漫山料峭樹景與交織成歌。 

 堂屋之內,梁下掛一櫸木鳥籠,其間一隻畫眉鳥身小如鶯,不名公子,眉橫似黛,竊比佳人,其旁鋪有白狐大氅,板壁龕籠中敬神佛以綠萼梅香。 

 畫筆向後推,便是四名姿容各異的姑娘,執筆靜思,身影嫋嫋。 

 無論從哪個視角都可以作畫。 

 畫山川遠眺亦可,畫花鳥富貴亦可,畫工筆仕女亦可。 

 且看考生功力與喜好。 

 難就難在:落畫簡單,但出彩很難。 

 如所有的景與意都在直白地袒露出來,一炷香,不過兩個時辰,這麼短的時間內,基本不可能深挖明面下的寫意。 

 而畫畫最要緊的“謝赫六法”之首:氣韻生動。 

 不過沉思片刻,其餘三人幾乎在同一時間動筆揮毫。 

 若論畫姿,確是如菡萏出水樣清麗的顧氏最漂亮,窄袖雲肩,背身挺立,選了小紅毛的勾線筆,看樣子是要工筆;神容淡漠的蘭氏站著作畫,微微俯身,手中大筆應當是要畫山水;至於那位“舉人之女”,作畫的姿態是最專業的,用上了準備的礦石顏料,應當選擇以水墨為基地,在其上敷色、點彩作彩墨畫。 

 山月掃了一圈後,垂下眼眸:這個命題,對她而言,是絕路。 

 她走不通的。 

 她擅長的是臨摹和仿畫,只要給她一張畫,無論難易,她能做到一比一還原。 

 她沒辦法從現成的景物中抽絲剝繭,順暢地表達情緒——八年前,她已經喪失了所有表達的慾望和本領。 

 山月雙手撐在桌上,低頭闔眸,指尖微微顫抖。 

 沒有路是死路,沒有局是必死。。 

 一定有破局的辦法。 

 一定有。 

 閉上眼,耳邊的雜音便被無限放大。 

 磨墨的“滋啦”聲、狼毫毛在紙上的摩擦聲、甚至右側之人的呼吸聲,都在耳畔一清二楚。 

 喧囂,讓人浮躁。 

 浮躁,會讓人死亡。 

 山月深吸一口氣,逼迫自己隔絕掉一切雜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