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吹走的手帕(第2頁)
“且,畫畫兒這行當在蘇州府當真是不值錢的,‘蘇州片’好的劣的都有,仿得好的一張畫賣個半兩八錢銀子,天賦差些的能餬口餓不死已是大善了。那些個精貴的礦種顏料,我們是用不起的,泰半現在沙池裡用樹杈子描樣,待描得差不多了,莊子才給真東西叫你畫在紙上...”
賀山月說得真摯又誠實,絲毫不避諱經歷過的窘迫。
段氏眯了眯眼,重而將目光落在了賀山月濃烈的眉眼上。
“我們家呀,姑娘多,有四五個。”忽而,段氏笑起來,梨渦映在嘴邊:“嬌慣得很,也難管教,且好些個都是及笄待嫁的年紀了。若是與賀姑娘有結緣的機會,我們家會給家中的女先生在後罩房備一處住宿的角樓,若無要緊事,是不願意女眷常常進出二門。”
賀山月頷首表示理解:“這是自然。”
段氏再問:“家中確無掛懷之人了?”
賀山月抬起眸子,搖搖頭:“我離開蘇州府時,與族中長輩將家中的一些積蓄、老宅、祭田盡數交接乾淨了。”
段氏一聽便懂,這是拿錢換人,別說外人吃絕戶,吃絕戶吃得最狠的,往往是家裡人。
賀山月似想起什麼:“只一個畫畫時幫忙洗筆研墨的婆子,也是個身世悲涼的孤家寡人,是一定要跟在身邊的。”
段氏笑道:“這不難,無非是多雙筷子和枕頭的事。”
那便沒什麼需要再交涉的了。
段氏又絮絮叨叨說了些閒話,閒話中摻雜了一句隨口問話:“賀姑娘年歲也不小了,又常年在宗族外生活,可曾有定下的親或交好的少郎?”
問完便見她掩鼻笑:“勿怪我多話,實在是家裡姑娘太多,對未婚嫁的女先生總要多問問。”
賀山月略一低頭,神色閃過一絲羞赧:“都沒有的,若是有,也不會如今這個年紀還待字閨中。”
眼中有肉眼可見的悵然:“我與您一見親切,這些話不知怎的想開口同您說——快要雙十的年紀了,或許往後只能孤寥地做個畫畫度日、敲鐘禮佛的女修士罷!”
段氏“嘖”一聲,
剛想說話,而後廂房外突起一陣噪雜,不一會兒便有個婆子急匆匆地來尋她,兩個人悄悄摸摸地進了內廂說話,隔了一會兒段氏神色不太好地出來,端茶送客:“...剛說家裡女孩多難管教,這不就來了?”
段氏揚聲:“黃梔!黃梔!——送賀姑娘回驛站。”轉頭同賀山月道:“此事還需與當家的老爺稟告了再說,近則明日天暮,遠則後日晌午,若是不成,你多出的驛站錢和車馬費,我都叫黃梔補給你;若是能成,你何時能進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