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擊金幣 作品

第137章 來了就是榆樹灣人

孔毅心裡一暖。

家裡已經沒吃的了,但是,妻子卻先牽掛著他,怕他在外吃苦。

這也讓孔毅更加愧疚。

孔毅:“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他轉身出了門,再沒有猶豫,直奔縣衙。

縣衙小吏聽到他想要去榆樹灣,驗明瞭他童生的身份之後,極為高興,帶著他見到師爺。

師爺勉勵了他幾句,告訴他回家自備錢糧,明日出發,去榆樹灣。

孔毅問了去教書,束脩能給多少錢糧。

師爺只說榆樹灣富庶,他們出手大方,一人去做活,養活幾口之家,當是沒有問題的。

事情比想象中,要順利一些。

孔毅回到家,頗為開心。

他想著,自己離家之後,家裡沒了褲子,娘子連門都出不了,日子沒法過。

於是,一咬牙,把他最心愛的那塊硯臺,和另外一支筆當了,自己只留了唯一一支筆。

此去,如果順利,他掙了錢糧,自然能把硯臺和筆贖回來,如果掙不到錢糧,一切自然休提。

他拿著當來的錢,去估衣鋪買了一條褲子。

這條褲子看上去還有些顏色,並且只有兩個補丁,頗為不錯。

又買了幾斤米麵。

拿回家,孔毅也不說是當了硯臺,只說是去做私塾先生,主家提前給預支了一些錢糧。

他還多餘了幾十文錢,留在家裡,給娘子和兒子過活用。讓娘子這幾日先不用回孃家借錢了,等實在過不下去的時候再去。

女人自然是喜極而泣。

為以後出門有褲子穿。更為相公出息,且知道顧家了。

女人只是有些心疼,男人太不會花錢。

褲子本來可以買到更便宜的。

還有那米麵,如果換成粗糧,搭配著糠,能多吃好幾天。

當然,女人賢惠。這些話只是心裡想想,埋怨男人的話,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

一夜無話。

第二天,天還沒亮,女人就起來忙活,熬了粥,做了蒸餅。

粥是給孔毅現在喝的,蒸餅是讓孔毅帶著,路上吃的。

孔墨聞到香味兒,再睡不著,坐在床上,眼巴巴地看著,流著口水。

孔毅醒來,隨便漱了漱口,喝了碗粥,吃了半張蒸餅。

剩下半張,遞給了兒子孔墨。

孔墨早就饞得口水流一地。

但是,娘只給了他一角蒸餅,說其他蒸餅是留給爹出遠門路上吃的。

孔墨雖小,卻是很懂事。

娘說他不能吃,他就不吃,隻眼巴巴地看著。

爹給他半張,他也是看過孃親,見孃親點頭之後,才抱起來狼吞虎嚥。

孔毅笑著看著。

桌上盤子裡,還剩了一張蒸餅。

孔毅不肯再吃,只說吃飽了。其實是留給娘倆的。

背起女人早就準備好的包裹,出了門。

這包裹裡,是女人剛剛蒸的那一鍋蒸餅。

孔毅到衙門裡報了到。

早就有許多讀書人,在這裡等著,總共三十多人。

縣衙派了小吏,護送他們。

眾人出了城,沿著官道一路往北走。

一路上,這些書生互相交流著,都為即將到來的前途,感到忐忑。

榆樹灣即便富庶,要建宗族私塾,又哪裡需要得了這麼多讀書人?

有人越想越覺不妥,趁著小吏不注意,半路就跑掉了。

孔毅也是心中不安。

但事已至此,他早就沒了退路。

如果拿不到一分錢糧,他就算是回家,家裡的日子也沒法過。

趕路辛苦。

到了中午,隨便在路邊找了個地方休息。蒸餅帶的雖多,但不知道未來情況,孔毅得省著吃,只吃了半個,喝了幾口罐子裡的水。

在拿蒸餅的時候,孔毅聽到包袱裡叮噹作響。

打開一看,卻是一些銅錢。

這是他留給妻子,讓妻子養家過活用的。

妻子在準備行囊的時候,都給他塞了進來。

也就是說,家裡現在,怕是一文錢也沒有了。昨日買的面,又都被妻子做成蒸餅,給他帶出來了……

娘倆沒有錢糧,這日子可怎麼過?

孔毅的眼睛紅了。

……

就這樣風餐露宿。

一天之後,眾人走得腿腳痠軟,渾身乏力。

孔毅體力不好,漸漸落在了後面。

他背的蒸餅,還有不少,但罐子裡的水,喝完了。

這一路上,河道都乾涸了,無處尋水。

孔毅喉嚨裡火辣辣的,眼睛昏花。

他已經有些後悔了。

這一路走過來,見到的都是絕收的田地,遍地荒涼。

這種地方,怎可能有富庶的士紳,花錢糧僱傭他們教書?

怕不是真被人騙了吧?

想到家中妻兒望眼欲穿,等著他帶錢糧回去;想到妻子對他寄予厚望,在他離家時,把家裡所有的錢糧,都讓他帶出來了……

孔毅只想哭。

他如果受騙空手回家,妻子賢惠,定然不會怪他,甚至會心疼他。

但孔毅,又如何能心安?

突然,走在前面的人一陣躁動。

“大鐵車!”

“是榆樹灣民團的大鐵車!”

“為何如此之大?比上次在北城外榆樹灣軍營中看到的,還要大許多。”

“嘶。”

孔毅抬頭,卻見是一輛大鐵車迎面開過來。

這大鐵車,竟似比房屋還要大,在官道上快速移動。

不用馬拉,不用人推,跑得比奔馬還要快得多。

路面不平,那大鐵車顛簸聲如雷震耳,聲勢愈發駭人。

眾人驚恐,紛紛讓到路邊。

嘎吱。

那大鐵車到近前,停了下來。

車頭兩邊,可以看到兩面兩色旗,迎風招展。

車身也是跟那兩色旗一樣的顏色,上半截紅色,下半截黃色。

只是,車身這兩色,呈現波浪的曲線,顯得靈動漂亮。

車門打開,有兩人從車上跳下來。

他們都穿著灰色布衣,戴著灰色布帽。

那布帽是圓形的,前面一個片狀凸出,看起來像是鴨子嘴巴一樣。

這兩人臉上都帶著笑容,他們走近之後,大家才發現,其中一人竟然是女子。

那女子,一頭秀髮變成了兩條辮子,搭在肩膀前。

她一開口,聲音清脆如同鈴聲一般:“同志,你們是從府城,來我們解放區的讀書人嗎?”

那兩個負責護送眾人的小吏迎了上去。

同志?

他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但是能聽出,是在跟他們講。

縣衙的小吏,自然知道榆樹灣的厲害。

就連縣令大人,都是一趟趟往榆樹灣跑,不得不在榆樹灣面前低頭。

這些人,可不是他們做小吏的,能得罪得起的。

小吏畢恭畢敬:“是的,小的乃是安化縣衙吏員孫啟源。奉知縣大人之令,護送這些書生到榆樹灣。兩位大人,可是榆樹灣的?”

那女子:“不要叫我們大人,你也不必自稱小的。我們榆樹灣解放區,不興這一套。你叫我們同志就行了。玄清公說了,我們都是志同道合者,為了共同的理想,為了打造大同社會,而共同努力,所以,我們可以用同志來相稱。”

旁邊男子:“我叫魯白,她叫米清香。我們都是榆樹灣行政院的實習生。我們是行政院派來,迎接你們的。怕你們沿路辛苦,特意給你們送來一些吃的和喝的。”

那大鐵車後車廂裡,早就有幾個人跳下來。

這些人,都是年輕人。

他們從車上抬下幾個大桶,還有幾個籮筐。

這輛大鐵車,不是皮卡車,而是一輛大卡車。

那些年輕人把東西抬下來之後,立刻開始給眾人分發。

那幾個籮筐裡,竟然是一筐筐的白麵饅頭。

他們拿了白麵饅頭,只管往眾人手裡塞。

“我們……這,身上沒帶得許多錢……”

有書生一臉窘迫。

這白麵饅頭的香氣,讓他們直咽口水。

但是,白麵饅頭,售價可不賤啊。

他們在豐收年,都吃不起。

更何況,是在這饑荒年景?

“哈哈哈。”

那些年輕人,笑得很暢快。

都是帶著善意的笑,沒有取笑。

“吃吧。來了就是榆樹灣人。你們都是讀書人,都是來建設榆樹灣的,是我們請你們來的,這點吃喝,怎麼會要你們掏錢?”

話語和善,笑容溫潤,非常暖心。

書生們推脫幾句,也就不再客氣。接過饅頭之後,大口吃了起來。

又有穿著灰色布衣的年輕人用碗從木桶裡盛了水,每人給送一碗。

這水乾冽,喝在口中,竟然甜絲絲的。

“裡面加了糖。”

書生們眼睛一亮。

這年月,糖可是非常貴的。

這榆樹灣,到這麼遠的地方來迎接他們,見面就給他們糖水喝……

都說榆樹灣豪富,果不其然。

孔毅見發吃的喝的,顧不上疲勞,快步趕上去。

早有穿著灰色布衣的年輕人迎著他走過來,也給了他饅頭和糖水。

發了之後,那些灰色布衣年輕人還在叮囑著:“都吃慢點,別噎著。也不用省著。”

“你們來了,就是榆樹灣人。以後不會再捱餓,頓頓都能吃飽飯。”

孔毅咬了一口之後,只感覺饅頭是從未吃過的香甜。

他本來正要把饅頭往包裹裡塞。

這麼好吃的白麵饅頭,得給娘子和墨兒嚐嚐。

聽到灰色布衣年輕人的話,他的臉紅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依舊往包裹裡藏了兩個。

一眾書生吃飽喝足,又見榆樹灣來的年輕人對他們客氣有加,一個個心情都愉悅起來。

榆樹灣富庶,看來,他們或許不虛此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