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天鯤破浪
第二日，扶不離趁著天亮就離開了青丘。
屍海太過危險，她不會讓祈雨跟著去的，只道是要與韓嶼去尋一株草藥。
祈雨出來也挺久了，她怕姐姐擔心，也就在此與二人分別。
屍海在西荒和北荒的交界處，那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色大海。對，沒錯，黑色的海。
扶不離幾人從青丘馬不停蹄趕去交界處，也花了好幾日的時間。
等來到交界處的崖邊，那裡已經烏泱泱聚集了一群人。
放眼望去，男女老少皆有。
魯煊向著韓嶼走了幾步，訕笑道：“大人，我這三腳貓功夫自保都難，就不拖您的後腿了。您看……”
“嗯，此事不需要你了。”
韓嶼朝身旁的侍從瞥一眼，對方立即把一個盒子遞給魯煊。
魯煊臉上浮現喜色，他接過盒子後，忙連連道謝，“多謝大人，大人一路順風，小的這就退下了。”
他從扶不離身邊走過時，也順嘴道了句“也祝扶大人一路順風”。
扶不離沒看他，也沒搭話。
崖邊很靜，他們幾人輕微的談話聲在這空曠之地上顯得很吵。那邊的人群都默不作聲，只是拿餘光打量著他們。
大家各自暗中觀察，各懷鬼胎。
“船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打破了崖上凝重的氣氛，大家紛紛抬頭看向上游。
不遠處，果然有一艘船從上游駛來。
船的高度快接近百米了，等船駛到跟前，眾人又發現，這艘船表面全部都是採用天外隕鐵。
仔細感受，隕鐵上覆著強大的陣法氣息。
“來來來！大家排好隊！交錢上船了！”之前喊話的那人出聲了，指揮崖邊的眾人都排好隊，“一人一萬上品靈石啊，包去不包回啊。”
“一萬？”
來靈界這麼久了，扶不離也大概熟悉這邊的物價了，這一萬上品靈石的船票，她還是頭一次聽說。
這一萬上品靈石，都夠下界幾百人小宗門的一年開銷了。
“我有備錢。”韓嶼聽她詫異的語氣，以為她身上沒錢，順帶解釋為什麼這麼貴。
“海下怨氣沖天，有天鯤號的隕鐵庇護，可以不受其干擾，我們乘天鯤號過去，會安全很多。”
什麼怨氣這麼強？
很快，扶不離就見識到那些怨氣。
眾人陸續登了船，稀疏在甲板上分別站著。
在崖下收錢的那人抬手摸去傳送陣法，朝著大船揮手，“好了，可以走了！”
天鯤號體型太大，在這窄小的峽谷裡緩慢向著入海口去。一路駛過去，兩邊的石壁被撞得掉落不少。
扶不離立在欄杆邊，天鯤號順著河流入海的那一瞬，猛地往下沉了沉，就像被什麼拖著。
底下衝天的怨念撲面而來。
耳邊傳來了尖銳的叫聲、哭聲。
扶不離精神恍惚，彷彿處身在恐懼之中，這種情緒令她呼吸都慢了幾分，彷彿周圍有什麼可怖的存在。
生命受到威脅，身體本能地戰顫。
她下意識抬手想拔出腰間的定心劍，然而在觸及定心劍的那一刻，冷冽的劍氣讓她的情緒盡數退去。
扶不離回過神，仍有些心悸，連握在定心劍上的手都還在輕顫。
甲板上的眾人都在忍耐著什麼，面露痛苦神色，連高階修士都忍不住蹙眉。
有修士忍受不了，大喊大叫地衝向船邊，最後翻過欄杆掉下去了。
海浪捲過來吞掉修士，沒留下一絲痕跡。
扶不離覺得奇怪，一時又沒反應過來哪裡奇怪。
旁邊傳來咳嗽聲，她側目而視，發現韓嶼也是一臉痛苦之色，他身旁的侍從更是痛苦到跪地。
扶不離分了幾縷劍氣圍繞幾人身邊，見他們神色稍有緩和，這才收回目光。
前方掀起一個巨浪，幽深的黑浪比天鯤號還高。
天鯤號冒出金色的保護罩，隨即船速快了幾分，朝巨浪衝了過去。
扶不離只覺得眼前陷入黑暗，先前退去的怨念之力又開始似潮水蔓延，這次更是壓得人呼吸一窒。
天鯤號發出淡金色的光芒。
金色保護罩裹著天鯤號，直面衝向那道黑色的巨浪。
二者相撞，天鯤號硬生生撞開一個口，從巨浪的中間穿了過去。
天鯤破浪，光亮重現。
扶不離的精神再次回籠，她終於察覺到為什麼會覺得奇怪了。
這裡的海浪翻卷沒有聲音，太安靜了。
不僅如此，天鯤號駛在屍海上，衝開的浪花也沒發出一點聲音。
所有一切觸及這片海之後，都會歸於死寂。
耳邊除了隱約的叫喊聲，這片海再也沒有發出過別的聲音了。
扶不離放出神識，探入深不見底的海。
一股純粹的魔氣順著她的神識攀爬上來，不同於靈界這些魔族人。
這股魔氣要更加純粹。
是毫不掩飾的、想摧毀一切的惡意。
扶不離一驚，連忙切斷神識，但還是晚了一步，魔氣碰到她的識海了。
她腦子彷彿遭受重擊，踉蹌了一下，扶穩了旁邊的欄杆。
識海里，定心劍叫嘯一聲，掃蕩出一圈浩然劍氣，把魔氣迅速逼退。
韓嶼的神色沒那麼差了，他正想朝扶不離道謝，卻見她的臉色猛地一白，眉頭緊鎖，唇角還溢出鮮血。
見她怔忪看著下面的海水，韓嶼疑惑出聲：“你用神識去探屍海了？”
“沒有，只是受怨氣影響。”
扶不離放鬆緊捏欄杆的手，抬手擦去唇角的血，絲毫不承認。
在場的人受怨氣影響，沒有哪一個像她這樣的，頂多撐不住自己跳海自殺了。她這情況，倒是像識海受創。
韓嶼仍有疑惑，但還是道：“底下有上古魔神的魔氣，不可用神識去探。”
“入口在哪？”
“前方。”
扶不離眯眼看去，前方陷進去一個巨大的水漩渦，還沒靠近，就能感覺到滔天的魔氣。
天鯤號只是在離漩渦的兩公里外就停住了。
先前一直是風大浪大，靠近漩渦之後，風浪反而平靜了。
扶不離發覺，還有幾艘小船不遠不近地跟在天鯤號後面。那幾艘船其實也不小，不過跟天鯤號相比，的確很小。
有一艘船沒能破開黑浪，被浪花一卷，瞬間消失在海面上。
還有一艘船，正好端端地行駛，忽然像被什麼牽制住了，然後慢慢原地往下沉。
船上的修士恐慌地想往天鯤號這裡逃，然而他們才離開船，就像失去靈力一樣，往海里掉，瞬間也消失乾淨了。
到最後，這一片黑色的海里，只剩下天鯤號還穩穩屹立不倒。
“聽聞天鯤號的龍骨是上古神獸鯤的殘骸……”
“怪不得能這麼穩。”
那兩道聲音小了下去，扶不離還想再聽，也無法聽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