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父親(第3頁)

 他那滿面的笑容中，尤其是那雙眼睛對女兒的讚歎，盡是高興與驕傲，快樂與滿足幾乎溢出相片。 

 赫莉的Ai運行中似乎有些理解了，她是替代赫莉的仿生人，當她對著相片檢索後，她檢索到赫莉的名字，只查詢到一起交通事故。 

 赫莉.赫拉克羅斯，24歲，畢業於2210年，2214年因與父親科特.赫拉克羅斯，前往土衛六人造景觀森林城路途間發生交通事故，赫莉.赫拉克羅斯與科特被醉酒的卡車司機在夜間關燈行駛，直面撞擊。 

 赫莉與科特重傷，在救援直升機來到前，赫莉就已經死去了。 

 留下了同樣重傷，還有許多事故後遺症，在悲哀與絕望中老年喪女的科特。 

 對於這場不幸，赫莉的Ai處理著訊息，她的頭腦裡湧現出一些奇怪的東西，赫莉不太清楚這是什麼，是懷念和悲哀嗎？ 

 無法解釋自己想法的赫莉在日復一日的與科特相處中，在某次和顫顫巍巍的科特一同在豪宅外看日落時，赫莉眼中的光圈頻閃，她向坐在搖椅中的科特訴說了她的不解。 

 老科特那張平和中劃過心痛的表情令赫莉難忘，老科特看著夕陽，在呼吸困難中溫柔的說： 

 “赫莉，你的處理芯片是我把大多數值錢的東西賣掉再買來的，我拖著病情將你私自制作出來，我是想讓你代替赫莉一直活著，你和她真的好像......” 

 “我知道你替代不了她，你的Ai還需要學習，不過，赫莉，我給了你生命，你就要牢牢握住，替我，替赫莉活下去，那天的意外，是我做父親的錯，我做不到讓赫莉復活，但我做得到把她的記憶轉出......” 

 赫莉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她相信科特能做得到，畢竟科特臥室裡那“2200年土衛六最傑出機器人工程學貢獻獎章”，證明了科特的話。 

 赫莉的Ai在不斷成長，她越來越像是赫莉，她也懂得越來越多，可老科特卻從不讓赫莉提出叫他父親，他總是在赫莉提出後，苦笑著說他不配。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幾年，在安靜又平凡的生活中，郊區豪宅內的赫莉穿著靚麗，微笑著對帶著呼吸機的老科特歪頭笑著。 

 “科特先生，按照你的路線，我已經準備好了去銀河外的紅月星球了，小型旅行星船也已經租用了，我們可以去旅行了。” 

 身體越來越虛弱的老科，坐在輪椅上和藹的看著赫莉，盡力在沉重斷續的呼吸中記住赫莉的臉。 

 他說：“赫莉，也該去看看真正的紅月了，那是你最好奇，我女兒最好奇的星球。” 

 他說：“赫莉，我知道你可能會疑惑，會不滿，我把你製作出來時替代我女兒，填補我的悲傷。” 

 他說：“赫莉，原諒我，原諒我不能照顧你一輩子，無論是你還是.....” 

 他說：“赫莉，我知道我時間不多了，在我死了，找一個能照顧你到他死亡為止的人，起碼，不會傷害你的人。” 

 他說：“赫莉......起碼，我沒有讓你動手......結束所有......” 

 他說：“咳咳......赫莉......女兒......你和她......對我來說沒區別......” 

 那場老人在星船外停留，讓赫莉先進入飛船的舉措，那場星船引擎不可避免的故障，那場精心設計的意外，那場老科特早已預料到死亡的旅行之路，註定到達不了紅月。 

 星船的引擎在燃燒，急速在引力的驅動下墜落向赫莉不熟悉的星球，那老人的身體已經冰涼，星船警報的提示音和赫莉的哭嚎混在一起。 

 直至星船衝擊地面，一切歸於寂靜。 

 十七沉默著，海卡莎也沉默著，她們共同看著面無表情的赫莉流下“眼淚”，仿生設計使得她的眼淚如此順滑，滴落在荒蕪的沙漠之上。 

 她面前那房車大小的星船已經扭曲變形，散亂的星船碎片被沙子掩埋一半，在星船不遠處的地方，一座用廢鐵和鋼管制成的十字架矗立在沙漠中。 

 赫莉靜靜的走向十字架，緩緩跪下，風捲動她的頭髮，砂礫擊中她昂貴的仿真皮膚之上，她伸手搭住十字架，無聲的流淚。 

 十七從不知道機器人也會流淚，是程序設定，還是機器人真的在學習人類後，衍出了感情。 

 她只知道人類聯盟國政府嚴禁Ai發展的原因，就是怕Ai有了充足的智慧，從而推翻人類政權，機器人叛變這種事，在以前可能只是科幻作品，但是現在，可是實打實可以出現的。 

 但是人類又離不開Ai，民生也好，軍事也好，人類都需要，可十七對於赫莉的那確確實實的悲傷，很是震撼。 

 仿生人的眼淚令十七無言，她看著赫莉孤單落寞的背影，避開風點燃香菸，在靜靜的呼出煙霧中，她長嘆一口氣。 

 新人類抗議不公，機器人們還在服務人類，Ai被嚴格控制，可眼前的仿生人女孩，她的樣子，令十七心中複雜。 

 “赫莉，跟我走吧，我需要你的能力，如果你願意，把科特先生火化了吧，到現在沒被野生遠夜星郊狼吃掉遺體，已經很不容易了.....” 

 赫莉稍微側過頭，那噙滿淚珠的眼睛中的白色光圈有些暗淡，她無聲的點頭，緩慢起身對著十字架沉默。 

 十七不願再看下去，她心裡也複雜的很，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仿生人有了感情.....這種事一旦被人類聯盟國政府知道，自己立刻就要被追捕，赫莉也會被立刻銷燬。 

 十七咬著煙回頭向suv走去，海卡莎看了兩眼赫莉，快步跟上十七感嘆道： 

 “無數技術宅們費了無數時間和精力，去追尋完全仿真的機器人，而不是像迭戈那樣表面熱烈，內心冷漠的數據性偶，結果讓一個老人培養出來真的......人了.....” 

 “是啊，這種機器人和仿生人Ai程序過於先進，弄出感情的事我們只在新聞上見過，我也是第一次親眼看到，令人唏噓啊，一個失去女兒的老人......嘖嘖嘖.....” 

 十七和海卡莎躲回車上避開炎熱的天氣，低聲聊著抽菸等待赫莉，赫莉抬起手臂抹去眼淚，她對著十字架展示出根本不像是仿生人的笑容。 

 那笑容幾乎與豪宅中照片的赫莉一樣，燦爛，開心，輕鬆，與面對十七和海卡莎的冷漠完全不同。 

 她向著十字架輕輕彎腰，在淚水滴落間，於風沙刮動中輕聲說。 

 “我會帶著赫莉的記憶活下去的......” 

 “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