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可名狀的災厄正在逼近帝都
朱四坐在軍爺的馬車後,抱著軍爺送給他的熱羊奶,小口地喝著。
他雖是出生落魄寒門,家中薄有資產,但排行老四,父母的關愛都投在有馭靈師天賦的哥哥姐姐身上,他從沒喝過這麼好的東西。 這滋味,絕對是那些荒原異種。一口下去,不僅力氣湧上來了,疲憊與恐懼都少了三分。 他不知道這位軍爺有多大的官,但能夠拿出這樣的好東西,還有能夠日行萬里的靈駒馬車,絕對是很大的官,尤其是這位軍爺還負責那些城裡的事情。 一回想起城裡的事情,他就覺得害怕。 天上突然就下起了雨,那雨紅得發黑,好像還泛著光,一看就讓人害怕,雨落到地上的同時,他還從天上看到有什麼東西從雲層中穿過。 他不敢直視那東西,只粗略地看了一眼,大致記住了長條狀的輪廓,像是傳說中的龍。 龍從城上飛過,一些離奇的事情也隨之發生。 城裡那些能夠做人宴的大酒樓都崩塌了,廢墟變成了個扭曲的“仇”字,所有人全部被壓死在裡面,血和肉被擠出來,順著雨水流淌。 衙門也塌了,縣令與他的那些爪牙們都五體投地跪在門外頭,腦袋落在一旁,上面還掛著恐懼的表情,就算被雨水衝過也怎麼都閉不上眼睛。 路邊隨處都能看到被切開或斬首的屍體,不論男女老少,那些平日裡吆五喝六的大人們都安靜了下來。 朱四不敢看這些恐怖的東西,他匆匆逃回家,發現自己的家裡人也都死絕了。 爸,媽,大哥,二哥,大姐,都像是被突然出現的什麼東西壓成了肉醬,他找不到那東西,只能通過肉醬裡混著的首飾大致猜出哪塊肉醬可能屬於誰。 朱四當時幾乎嚇瘋了,即使外面變成那副樣子,他都沒見到家裡人變成這樣時恐懼,他幾乎以為自己是第六個。 都不敢多在家停留哪怕一息,他立刻就逃出了那個地方。 他四處遊蕩,想要問問平時知道特別多的那些人,在找到了幾具殘屍後,他可算是找到了一位老人以及其他人,問到究竟發生了什麼。 老人說,這是那些被吃掉的人從地獄回來復仇了。 朱四還記得老人那個時候的表情,他的嘴咧開,不知被什麼劃開的傷口幾乎要拉到耳根,滿是皺紋的臉因為那像是要瘋了的笑容擠出一個頗為驚悚的形狀,配上那對泛著血絲的眸子,直讓人內心發寒。 那個瘋了的老人說,死得人都該死,是老天爺顯靈,給他們降災劫,要把阜陽國的畜生全殺了。 一邊說,老人一邊發出咯咯的怪笑聲,屋子裡的其他人也笑了起來,眉飛色舞,在那說著殺得好。 混在這些怪人裡的他遍體生寒,只能附和著說殺得好,結果被幾個漢子拉住,灌了點他們不知從哪撿來的酒,迷迷糊糊躺了一陣子。 等再醒來,太陽已經沉下去了。 老人和其他人不知道去了哪兒,他沒敢多停留,立刻就跑了。 跑的時候他聽到身後傳來有人大喊讓他吃些東西再走,他也不敢停留,直到跑出去幾條街,把身後的人都甩開才終於氣喘吁吁地停下,而後他就遇到了那些“軍哥”。 他們正在鏟地上的肉泥與人頭,把它們鏟進小車子裡,不知道要運到哪裡去。 那些人真的是“軍哥”嗎?朱四不確定。 他只是被爸媽教過,穿著一套統一行裝的是各地駐軍,比穿著各自甲冑的私軍要低一級,後者是他遇到了要喊軍爺的人,那前者便是軍哥了,可那些“軍哥”與軍爺完全不一樣。 軍爺都是些頂傲的人,他們看他這種沒天賦的落魄寒門子弟,眼神中都透著輕蔑,瞧不起他。 那些“軍哥”們卻是放下手頭的活,禮貌地上來問好,問他是哪家的人,是不是家裡出了什麼變故,需不需要他們提供住宿與食物。 三大五粗的漢子以那般口氣對他說話,朱四這輩子從未見過,他覺得那些人的態度太怪了,尤其是有個人和他問話時不由拔高了聲音,就被他身後的人拉住,按著看本小冊子。 朱四隻是遠遠地看了一眼小冊子,就覺得眼睛疼。那字銳得像是刀劍,殺氣騰騰,像是能直接把人剖開。 可看了那小冊子,剛要發脾氣的人就立刻變得好聲好氣,讓他幾乎要嚇出一身冷汗。 是那小冊子能夠改變人的神智,還是說那些小冊子才是那些東西的本體,佔了“軍哥”們的肉身? 鬼字奪軀的故事,他小時候沒少聽過。 與那些詭異的“軍哥”虛與委蛇一陣,他就拼命地逃出城來。 那些“軍哥”似乎管理得不是很嚴格,但就算不嚴格,他逃出來的時候應該也是唯一的機會,不久之後他回望了一眼,發現“軍哥”已經開始守城門,佔哨塔了。 朱四不知道該往哪裡走,但那般不知道有什麼東西的髒地方他是一點都不想呆,便一路向著前面跑。 跑了不知道幾里路,他便見到了一片戰場。 無頭的軍爺屍體鋪滿了大地,有的還被戰馬蹋過,不知道踩碎了多少,眼睛泛紅的烏鴉們落在殘骸上大快朵頤,看到他就發出一陣嘶啞的叫聲。 有幾隻和烏鴉一起開餐的荒野異獸也看到了他,露出鋒利的牙齒。 他當時都覺得自己死定了,幸好有一位真正的活軍爺趕了過來,斬殺了那些異獸,不僅給他羊奶,還讓他坐車,一起去安全的地方。 朱四聽說過那些鬼門大開的故事,在那些故事裡,只有八大世家中最尊貴的張家才有本事鎮壓地獄鬼門,把從門裡逃出來的惡鬼關回去,鬼門大開之日,便是張家承神器之重,成為新帝之時。 雖然平日裡說這種與謀逆無異的故事是要殺頭的,但現在這樣子,豈不是鬼門大開? 安全的地方,應該就是帝都吧。 路上已經經過了幾座城市,應該離帝都不遠了。 朱四從窗口探出頭來,看著遠處那座明顯不是帝都的小城,正要縮回頭去,突然感覺鼻尖一涼,接下來是頭頂一連串的涼意。 下雨了。 下雨,本是平平無奇的事情,可這雨的顏色,好像有些泛紅?而且,車怎麼停下來了。 朱四扭頭望向軍爺,只見到一具無頭屍體孤零零地杵在那裡。 他死了,怎麼回事,不會是…… 朱四抬頭,看到有什麼龐大的東西從雲層中穿過,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