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傾訴

 元戈喝了大半夜的酒,直到黎明時分才帶著幾分酒意迷迷糊糊地睡了。 

 卻也睡得並不安穩。 

 夢中是暗沉的夜色,是血色的海洋,天邊掛著一輪又大又圓的月,染了這血色,而愈發鮮豔欲滴,院中有樹,落了葉,只剩下遒勁嶙峋的枝幹,像一條又一條枯瘦的手臂,從地府之中掙扎著爬出來,伸向那輪血色的月。 

 她緩緩低頭,入目是一雙尚且稚嫩的、屬於孩童的雙手,仍是滿手的血,溫熱的、黏膩的、即便是夢中也仍然聞得到濃郁的血腥氣的。 

 有人將她擁入懷中,幾近冰冷的懷抱,“小戈兒,我的小戈兒……沒事的,別怕。”聲音裡帶著油盡燈枯的無力。 

 是母親。 

 元戈丟了四歲以前的記憶,她不記得母親生得什麼模樣,說話是什麼聲音,可此刻她就是很清楚地知道那便是母親,母親的聲音、母親的懷抱,只是,她看不見對方的臉,只聽著母親一遍遍地重複,“沒事的、沒事的,別怕,我的小戈兒,別怕……只是,母親不能陪小戈兒長大了……”聲音越來越低,抱著她的手突然地垂了下去。 

 元戈猛地醒來,才驚覺自己在這樣的隆冬深夜裡,睡出了一身黏糊糊的冷汗。 

 屋外風大雨疾,天色陰沉看不出時辰,屋內殘燭搖曳,趴在桌上睡著的鑑書聽見動靜緩緩醒來,眼底半分倦意也無,只看了眼天色,回頭說道,“未至辰時,天色還早,少夫人可要起身?” 

 這也是鑑書的本事之一,不管是什麼天氣、不管是什麼環境,她似乎總能一眼就確定出當下的時辰。鑑書有許多這種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就是“見多了就會了,用多了就會了”的本事,只如今看來,她那些本事都是殺人的、或是求生的本事。 

 委實不易。 

 “時辰還早,昨兒個喝多了有些頭疼,一時也不想起身。”她於夢中驚醒,快速跳動的心臟還未平復,聲音有些沙啞,精神亦是憊懶,輕聲問道,“你怎麼不回自個兒屋去歇息?憑白趴在這桌邊也睡不踏實,深夜寒涼,若是染了風寒受罪的還是自己……這時候再回去歇倒也是陰冷溼潮,不若到我鋪上來躺一會兒。”說著,往裡挪了挪,拍了拍身側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