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上槑 作品

第449章 皆不容我(第2頁)

“扯遠了,”芮娘回神一笑,“就在六娘子你嫁到棘原的前一年,我頂下了軟玉樓。倒也不全為置氣,也有些別得想頭。天地爺孃皆不容我,我這輩子大約是要終老歡樓的了。上天對我還算垂憐,給了我這副看家吃飯的容貌,這是我之幸。可看看樓裡其他姊妹,這個幸字真是無論如何也出不了口。畢竟不是——”她倏地停下,媚眼覷向姜佛桑,“說這些六娘子約摸不愛聽,也汙了你的耳朵。”

“不會,”姜佛桑搖頭,“我想聽你說。”

芮娘與她對視片刻,從心底發出感慨,她這雙眼可真是美,美且惑人,甚至會讓人忽略她本就精絕的容貌。且會說話一般,盯著你看時,就彷彿你是被她放在心尖上的那個,讓你覺得自己是重要的,說的話也是重要的。

芮娘風塵中打滾,自有一番洞徹人心的本領,從中也並未看出任何輕蔑與敷衍,唯有真誠。

心頭一舒,繼續往下:“不是每個人都生就花容月貌,也不是每個人都生就心靈手巧,習得琴棋歌舞的機緣更不是人人都有,那她們該如何?就該活成一攤爛肉?

“六娘子沒進過歡樓,有人稱之溫柔鄉、有人稱之銷魂窟,裡面最不缺的就是女人。鶯歌燕舞,各有千秋,卻也有一個共同點:二八年華、豆蔻梢頭、正值青少。二十五再往上,找不出幾個,三十歲往上,可說是絕跡。

“那麼那些人去哪了?誰會關心呢。外人眼裡娼女本就該死,再慘的境地也是罪有應得。客人是來消遣的,不是為了聽娼女的心酸血淚,那樣多掃興?

“我多次被轉賣,十四歲入軟玉樓,那時的頭牌叫流雲,有賽仙娥之稱。極盛之時的流雲,一曲紅綃不知數,多少人豪擲千金也只為博她一笑,可是短短兩年不到的光景,她就門前冷落乏人問津了。因為她年歲漸長、姿色殘褪,也因為有了更新鮮的。沒錯,是我頂替了她的位置。

“流雲本指望贖身,可惜識人不清,積蓄被騙了個精光,後來就從軟玉樓消失了,不久便淪落為卑屑妓——六娘子可知何謂卑屑妓?”

姜佛桑自是知道的。

歡樓女子也分三六九等,而卑屑妓是最卑賤低下者,生存環境也十分惡劣,往往只是一間狹小暗室,女人就那麼躺著,連件蔽體的衣物也不給,客人丟下幾文錢便可入內……從白到黑,進進出出不知多少人,卑屑妓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