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上槑 作品

第3章 囚籠與出妻

臥榻將養了幾日,身上漸漸有了些力氣,氣色也好轉不少。

最為重要的是,女君再未提過和離一事,好似那不過是病中一句囈語,這讓皎杏的心放下一半。

另一半放不下是因為,女君自醒後便有些古怪,甚是少言。

雖然她以前也偏好清靜,但……怎麼說呢,皎杏也說不上來。

只覺得現在的女君愈加沉靜了,尤其是那雙眼,像深幽的井,冷不丁對上時,會有種莫名的懼意。

不愛說話,卻愛上了出神。皎杏好幾次推門進來,總看到她怔怔望著窗外,怎麼也看不夠似的。

這日用過藥湯之後,姜佛桑又倚在榻上看外面春色。

皎杏趨步來稟:“女君,許家大婦來了。”

“喔?”姜佛桑偏轉過頭,緩慢眨動了一下眼睫。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在聽到這句話後,方才還有些暖色的臉似乎頃刻間褪盡了,蒙上了一層料峭薄寒。

皎杏凝目再看時,又好似沒什麼不同,女君面色如常。

定是自己想多了。

整個許家,待女君最上心的就數大夫人了。自女郎出事,她已來探望過多回,其他姒娣可是連面都沒露。

姜佛桑背靠著隱枕,日光透過帳幔,在她蒼白的臉上投下半闕陰影。

“請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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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奐君,許晁之妻,許家這一枝的長媳,也是害她半生流離顛沛之人。

姜佛桑微微欠身,喚了聲長嫂,面上如無風的湖面,不見絲毫漣漪。

“弟婦快別多禮,自家人,何必見外?”婁氏輕按了按她肩頭,讓她靠回隱枕。

落座後細端詳,心底不由暗歎,好一個秀致致我見猶憐的美人,明珠暗投,倒有些可惜了。

“府中事繁,今日得閒才來看你,你別怪我才是。”客套話說罷,轉頭又問起皎杏她病中細情,“醫官今日可來過了,有何囑咐?”

“醫官言無甚大礙,只是受了涼氣,要小心將養些時日才能好……”

姜佛桑靜靜凝視著面前這張端莊可親的臉,很奇怪,心情竟是平靜的。

明明上一世,被遠賣異域他鄉那些年,她日日都活在對婁氏的仇恨中,恨不得拆其骨、寢其皮、飲其血……

婁氏事無鉅細,連吃什麼藥、一餐進食多少、短什麼缺什麼,都問到了,字字句句都是關切之語。

姜佛桑畢竟不真是十幾歲的小姑娘,自然看得出這關心雖不算多熱切,卻也沒有太過作偽。

此時的婁氏對她是沒有多少惡意的。

可她至今仍記得婁氏猙獰的面龐、怨毒的雙眼,還有任她如何哀求也必欲置她於死地的狠絕。

那麼轉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姜佛桑凝神回想——

上一世,嫁進許家之後,即便不得夫郎喜歡,她也一直安守內院,敬舅姑、友姒娣,恪盡為人婦的本分。

卻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兄伯許晁的目光盯向了她。

縱然她百般避讓,仍然沒能逃脫魔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