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第2頁)
各路英爽為了成大業,收人心,哪怕是弒子之仇都能拋諸腦後,哪怕退居妾室之位都能忍辱負重。何況田家本來也只是不想幫自家夫人養前夫的崽,雖說是有些薄情,但都不能說是素有舊怨。她又何必要斤斤計較過往雲煙?
正相反——王娡有她自己的謀算:在兩漢政局當中,外戚集團毫無疑問是相當濃墨重彩的一環。
他們時而穩定著皇權,像薄昭助文帝那般幫助皇帝奪得皇位;時而依附於皇權,如衛霍輔佐武帝般建立彪炳千秋的偉業;時而甚至反噬於皇權,一如東漢各路臨朝稱制的皇太后的羽翼,在皇權空懸的年代攝政一朝。
有好有壞,或褒或貶,陟罰臧否,莫衷一是。
但無論如何,不可否認的一點是——漢朝需要外戚。最起碼,王娡如果想要當好漢朝的皇后乃至於太后,就需要外戚。
這是個科舉制度尚未出現,甚至連可以發展的土壤都有待商榷的年代。先秦時期的世卿世祿貴族社會固然已被打破,但是教育的火種尚且未曾深入根底。
後來無數人都批判過九品中正之下的門閥政治,諷刺過世家豪族“平流進取,坐至公卿”的醜態。可是歸根到底,世家為何而存在?難道僅僅應當歸罪於九品中正?或者歸罪於司馬氏謀權篡位?——那就有點苛刻了吧。
因為技藝和知識一定是有共同體的,知識與智慧在這個年代就是被某一小部分人所把持著的重寶。
統治者依賴於這些把握了統治術的階層共同治理國家,便需要與他們分享剝削的利益。
而一旦分享就存在分配的問題,有了分配就有了多寡,於是就存在了統治階層內部的競爭,出現了君強臣弱、或者臣強君弱的局面。
皇帝既然想要和這些既得利益者競爭權柄,那自然不當是勢單力薄。於是出現了外戚,出現了宦官,出現了酷吏,出現了寒門等等等等。 這些群體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往往有著各種各樣具象化的表現,但歸根到底,都是本沒機會參與瓜分利益,是故被皇帝拉攏,用來增長權勢、對抗反對意見的利刃。
——王娡需要這把刀。
王信太笨,皃姁太乖,寶兒太小,臧兒是媽……
主動湊過來,特別有眼力勁的田家、或者說田蚡,就剛剛好。
於是田蚡就看見,他這位生的極好、毋庸置疑是他有生以來見過最漂亮、最明豔的美人的阿姊舒展了眉,唇角上勾,對他展顏一笑。
王娡的睫毛又長又密,還帶著些上翹的弧度,當她稍掩住那雙黑白生得甚是分明的眼睛,就容易多出幾分柔軟的明麗。
她的笑容裡有一種蓬勃的生命力,就像一團燃燒不歇躍動不止的火焰根植在她身體的內部。所以給人一份極大的震撼力,能叫人一晃眼便下意識止息。
田蚡也不例外。
他怔然地看著王娡,無意識地瞪圓了雙眼,在王娡眼中罕見有了幾分應當是這個年紀的小孩該有的懵裡懵懂。
也對,田蚡明明比皃姁還小,只是不知道學了誰的腔調,才顯得有些油滑的大人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