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第2頁)
王娡牽起皃姁的手,轉身稍顯誇張而刻意地對著臧兒行了個禮,臉上盈盈的笑意間帶著點狡黠,眼神卻很平靜地掃視了一番她身後跟著的僕從:
“兒此番要麻煩母親了。”
那,她阿孃不是還有個夫家嗎?一個家底殷實,關鍵是操持本業,甚至頗有入仕為吏之意,在金家面前絕對挺得起腰板,頂得住壓力的新夫家?
金家最多可以因為有錢而橫行一時,成為“素封”之家。而田家可是當年被劉邦一聲令下,方才遷居過來的關東六國貴族之後。
士農工商,封建社會的等級秩序畢竟就是這麼殘酷。若不是當年王仲離世突然,王信不成氣候,王娡其實也不會選像金家那樣的商戶為夫家。
臧兒此前不能將兒女帶去田家一起撫養,是因為她那時沒有底氣,王信和王娡說到底年紀不算很小,而田家自矜身份,決不是什麼熱心腸會做慈善的人家。
但現在嘛……王娡果不其然在臧兒身後那個穿著最齊整、看起來等級最高的侍從臉上瞥見一份對她不自然的拘謹。
感恩這個時代橫行的迷信風氣,感恩鳴雌亭侯許負的傳奇為她多少抹平了前進的道路。
感謝那位瘋瘋癲癲的相面人,
——給了她一份頂好的籌碼。
這就是她在商議大事的時候,竟然沒有讓臧兒身邊侍從離開的原因了。
多好的人證啊。
王娡垂眸,伸手護住了幼妹的後頸。
*
“長陵邑倒是比我想象得要更繁華些,看來高帝當年讓那些關東豪強西遷確實是開發關內的好法子……”
他闊步走在長陵小市的街道上,隨意打量著周遭,口頭上是這樣仿若思索什麼的低聲自語,但神情卻著實稱不上有多少興致,甚至顯得有些懨懨。
每個與他無意間對視上的人,在愣了一秒之後,都很快低下頭去,有意無意地避讓開他所前進的方向。街上分明熱鬧得厲害,卻偏偏在他周圍形成了一小圈空白。
青年並不疑惑這種現象的發生,也不嫌棄這樣的特殊會不會影響他觀察的效果,只滿不在乎地繼續往前走。
此番他確實沒有盛裝出行,但也心知肚明算不上有多低調。他爹是出了名的簡樸,於是連帶著他的服飾也跟著樸素。可到底身份不凡,就算是最平常的服飾,長陵這些早就被各路貴人磨練出一雙利眼的居民,只要看看他這身氣度,看看他身後那幾個打扮得再樸素也明顯是做保護態勢的練家子,就能明白他絕不好招惹。
青年也不覺得自己偽裝水平需要提高——穿著再普通的衣裳,腰側繫著一把劍,身後跟著幾個看起來就很能打的人,他難道還真能完全混入百姓其中?——在心底甚至還有些樂意看見這份暢通無阻,不會讓他在這種夏季的大熱天還和人群有什麼過於密切的接觸。
不僅僅是出於自身安全問題的考慮——主要他也是真的嫌熱。熱得他明明難得休沐,竟然還一點提不起勁頭來。
嗯……他爹性子相當簡樸,故而覺得用綈這種布料做成的衣裳是性價比最高的:厚實所以耐用,平滑所以好穿,有光澤所以哪怕不是很貴、看起來也不寒磣,毫無疑問是天選常服布料。
再加上他爹還是有點重視儀態的小脾氣在的——所以他那麼多衣裳裡,竟然沒有哪怕一件襌衣。
重複一遍,綈是因為厚實,所以才耐用。而襌衣的布料基本上要麼是布帛,要麼是絲綢。
儘管他知道對大部分人來說,這種沒有內襯的服飾是有些奇異到可以被罵傷風敗俗的。別說他爹,他娘他大母他老師他屬官——哪怕他姊他弟都肯定會異口同聲反對他那麼穿。
但青年之所以如此眼饞它,其原因只是非常樸素的布料問題——它絕、對,好歹比他身上這件來得涼快。
是。
青年之所以一邊走在街上左顧右盼,一邊偏偏神情怏怏興致不高,只是因為:
衣服太厚。
天太熱。
好悶。
煩。
也正是因此,當一個眉眼間戲謔之色頗多,顯得很有幾分吊兒郎當、不甚正經氣質的人攔住他,問他要不要問卜的時候。青年看了他一眼,看在他長得還算不錯的份上,沉吟了一會,還是有些隨性又有些包容地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