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長安急迫

 來時，陳留王殷揖的消息他也聽過一二。
　　此人還算有骨氣，臨淄軍攻打陳留時，他一直站在城頭督戰，一直到城破才被臨淄軍活捉。　　思及之前和這位陳留王的交集，殷蛟便在吃完飯後前往關押地點探視。　　牢中。　　殷蛟立在牢外，身旁是晏戎和匡臏二人，在不遠處還站著十幾名負責看押陳留王的臨淄軍。　　隔著牢柵，陳留王隨意坐在地上。　　臨淄軍倒是沒有如何虐待他，只是正常關押而已。當然，同時也在防備這小子自殺。　　看見殷蛟時，殷揖先是一愣，旋即深吸口氣。　　“沒想到，你竟能從大將軍身邊逃走。”　　殷蛟平靜道：“他以我為質，拿捏臨淄國時，就該想到會有這一日。”　　“我們還是小看你了。”殷揖咬牙，“你根本沒失憶對不對。”　　殷蛟笑了笑，回答道：“你們沒小看我，另外，我的確失憶了。”　　你們沒小看我，但是小看臨淄王了啊。　　誰能想到，臨淄王不聲不響弄出那麼多死士暗子。沒有那些死士暗子，憑殷蛟自己的能耐，根本沒辦法從符亞戊嚴密的監視之中逃走。　　關於死士暗子這個問題，殷蛟沒問臨淄王。因為那些死士暗子顯然不是短時間內就能培養出來的，這必然是一個長久的過程。　　可問題是，臨淄王怎會在暗中陰養這麼多的死士暗子呢？　　很顯然，這是個秘密。對此，殷蛟沒有貿然開口詢問。　　或許將來有機會能探查一二。　　至於失憶，他的確算是失憶。　　殷揖也沒糾結這個話題，反而冷笑道：“別得意，此番就算被你們拿下陳留，可父皇他日必會派遣大軍剿滅爾等亂臣賊子。”　　殷蛟點點頭，“我相信皇帝一定會這麼做。”　　這話可給殷揖弄不會了，怎麼我說一句你承認一句，難道你不應該在我面前耀武揚威、冷言冷語的諷刺我嗎？　　之前你可是被我們軟禁的質子！　　你就不生氣？　　不憋屈？　　不憤怒？　　殷揖想不明白。　　殷蛟的確因為被朝廷軟禁而生氣憋屈，但是他還沒無聊到拿殷揖來出氣。　　畢竟，他最初被朝廷軟禁，和殷揖關係實在不大。　　這時，殷揖問道：“楚國造反，因在楚太子之死，尚且情有可原。但寡人想不通，你臨淄國為何要造反？”　　聞言，殷蛟臉上掛著一絲玩味。　　“你的意思是，只有我被殷掣一棋盤砸死，臨淄國才可以造反，對嗎？”　　殷揖張張嘴，無話可說。　　“罷了，眼下我為階下囚，任你施為便是。”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現在說什麼都沒意義，還說那些幹什麼。　　殷蛟沒有繼續陰陽怪氣，只是伸手輕釦牢柵。　　“此前，你們通過軟禁我拿捏臨淄國。現在，你也有機會感同身受了。”　　殷揖抬頭，略帶疑惑。　　不過這一次，殷蛟沒再回答他。　　說到底，殷揖還是個小孩子，他根本不明白，就算沒有楚太子的死，將來臨淄國和楚國也大概率會和朝廷起衝突。　　皇朝內還有其他獨立諸侯國，這是任何一個皇帝都無法容忍的事情。　　就算當今天子能忍，等將來的太子殷掣繼位，他還能忍嗎？　　這個問題，從始至終就不算問題。　　只不過，殷揖年紀太小，閱歷太少，經歷更少，他還看不明白而已。　　天授二十一年三月十日，一封來自陳留國的緊急軍情傳到天子御案。　　總結而言，裡面彙報兩件事情一個請求。　　其一，陳留國已被臨淄反賊攻佔。　　其二，大將軍符亞戊已從彭城撤離，眼下被困陳縣，糧草斷絕，岌岌可危。　　最後，地方官請求朝廷再發援軍支援陳留。　　看完消息後，皇帝著實恍惚一陣，若非身旁有宦官扶著，他恐怕會一頭栽倒在地。　　這段時間，沒人比皇帝更關注中原戰局。　　自臨淄國造反之後，只要是來自關東的軍報，皇帝都會在第一時間查閱。　　說實話，這三個多月的時間，皇帝心情一直很不好。　　因為每一次送來的都不是好消息，不是水路被斷就是沛縣陷落，最後是彭城被包圍。　　他本來還期待著大將軍會出奇兵打敗臨淄軍，結果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壞消息。　　起初，他考慮過給符亞戊增兵，但是轉念一想，若是增兵，必然是上萬人，畢竟增援幾千人也不頂事。　　如此一來，關中守備必然漸漸空虛。在北方諸侯王態度不明的情況下，他實在不敢調遣更多的兵馬馳援符亞戊。　　因此，他想著觀望一陣。若局勢真的不對，他會立即增兵。　　但是萬萬沒想到，沒等到局勢失衡，卻等到陳留失守，符亞戊放棄彭城，被困陳縣的消息。　　這已經不是局勢不對，而是‘大勢已去’的感覺。　　天子很快召集朝臣，商議派兵增援中原戰場。　　增援不可置疑，所有的大臣都贊同增援。　　但增援多少兵馬，卻一直沒有定論。　　鄒柳堅持十萬大軍，且態度堅定的告訴皇帝，沒有十萬大軍，擋不住臨淄叛軍。　　而丞相趙錯則不同意派遣十萬大軍，因為關中兵馬再減少十萬，一旦代、匽二王有異動，關中必然岌岌可危。　　御史大夫張不害也贊成丞相。　　由此，朝臣們的態度分成兩派。　　一派贊同太尉，認為應該派遣十萬大軍過去，否則抵擋不了臨淄叛軍。　　一派贊同丞相，認為不能抽調十萬大軍趕赴中原戰場。因為他們擔心關中兵力空虛，一旦被代、匽二王知曉，恐會讓他們生出趁火打劫的心思。　　兩派各有各的道理，誰也無法說服誰。　　直到符太后來到宣室，這件事情才算徹底定論。　　擔心弟弟長安侯安危的符太后，以強硬的態度要求皇帝發兵增援。　　儘管符太后不怎麼摻和政事，但她作為高皇帝的皇后，天子的生母，一旦開口，天子必須要再三思慮。　　事已至此，天子也沒什麼可糾結為難的。不發大軍增援，河洛必失，符亞戊必亡。　　符亞戊死不死，天子不是很關心。可一旦河南郡有失，他就得關閉函谷關，同臨淄叛軍僵持，到那時，泰半天下都將丟失。　　這是不能接受的！　　於是，天子下令，由太尉鄒柳統率十萬兵馬，增援中原戰場。　　不提朝堂上的人心變動，民間對朝廷在中原戰場的失利也是議論紛紛。　　有人認為臨淄軍很可能會打進長安，有人則認為臨淄軍已經是強弩之末，只要朝廷派遣援軍，必定能打敗臨淄軍。　　還有的人則兩不相幫，就是看熱鬧吃瓜。　　平民們可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畢竟誰進入長安當皇帝對他們來說有什麼利害關係嗎？　　或許有，但絕對不大。　　反而，對於朝廷的官員來說，臨淄軍是勝是負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