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駙馬 作品

第二十六章 僵持

 為什麼這麼說呢?
  原因很簡單,這涉及到朝廷的戰略問題。  首先,要是放開手腳去打楚賊,符亞戊有七八成勝算把高皇帝這個逆子摁在地上暴打。  但是不能!  因為他背後有臨淄國,朝堂君臣一致認為臨淄國不可信任,有反覆搖擺,伺機造反之意。便是他自己,同樣也是如此認為。  不能完全信任臨淄王,這也就意味著他不可能將自己主力從彭城轉移。  如此一來,楚逆不來打,一味與自己對峙,他也只能耐著性子尋找對方破綻。  可最大的問題在此刻暴露。  楚逆可以肆無忌憚的往後拖,但是他不能!  不是朝廷拖不起,而是不能拖。  因為,若是朝廷不能以雷霆之勢掃滅楚國,那北方的諸侯王可就要生出其他不該有的心思。  這樣一來,危機不僅不會解除,反而會加劇!  總結而言,朝廷對楚賊是有大優勢的,但是現在迫於整個天下的大局勢,符亞戊必須要保證臨淄王不動,他才能動。  否則牽一髮而動全身。  比如,他現在不管臨淄王,南下與楚王發起決戰,萬一臨淄王造反切斷他後路,自己這十幾萬大軍不說全軍覆沒,那也是十不存一。  同時,朝廷遭此大敗,北方的諸侯王還能坐的住?  再比如,他繼續僵持下去,雖然可以保證楚逆無法北上和臨淄王不敢造反,可問題同樣無法迴避。  僵持的越久,北方的諸侯王就會認為朝廷外強中乾,他們一樣會生出其他心思。  畢竟,北方的諸侯王甚至要比楚王和臨淄王更加狂傲。  當年為什麼只有楚王太子和臨淄王太子入關伴讀儲君?  是朝廷沒有要求北方諸侯王送王太子來嗎?  不,不是,而是他們以各種藉口推脫!  從這一點來看,北方的諸侯王就值得以最大的惡意揣測。  身為中樞大臣,相信一個諸侯王不造反的原因只能有一個。  那就是他沒有造反的實力!  如同他們現在捏著殷蛟不放一個道理,臨淄王有造反的實力,所以就不能絕對信任。  否則,只要他有造反的實力,那就必須默認他是潛在的‘反王’。  如果這點覺悟都沒有,他又怎麼可能得到高皇帝賞識,功拜長安侯!  可惜,從對殷蛟的試探來看,他沒有辦法相信臨淄國忠心,進而安心與楚逆對決。  在長安侯憂心忡忡尋找破局之策時,楚軍陣營同樣有人非常著急。  他就是濟北王。  這次他傾巢出動,除卻自己的王太子,其他的妻妾子女可是一個都沒帶。  隨著他兵敗南下,濟北國不用想也知道會是什麼下場。  他的妻妾子女,大概率要被抓去長安通通砍頭。  相比較楚王的鎮定,濟北王是恨不得馬上提兵和符亞戊決戰。  但每次他向楚王提議時,對方的回答永遠只有一個。  沒到時候。  “兄長,再不打,等入冬,糧草不濟,可就不好打啊。”  室內,濟北王苦苦勸楚王出兵。  “放心吧,國內有數年糧草儲備,我們耗的起。”楚王很平靜的回答。  他能在江東坐穩楚王之位數年,又豈是隻會鎮壓項氏餘孽這一手?  若是他只會打仗,那楚國民生必然凋敝。  要知道,此地乃是項王起家之地,若民眾不服他這個大王,項氏餘孽定然會藉機生事。如此一來,楚國早就分崩離析,他也不可能聚集數萬大軍。  眼下,他不說將楚國經營的固若金湯,但至少能保證絕對服從。  所以,對濟北王的擔心,他並不放在心上。  不過他也不會生硬的拒絕濟北王,只是不停的好生安撫。  半個時辰後,濟北王帶著同樣的答案離開。  不多時,唐何步入室內。  “大王,看起來濟北王已經失去耐心。”  “寡人看得出來。”楚王端起酒樽輕抿一口。  唐何遲疑片刻,說道:“其實不僅是濟北王,眼下軍中也有不少人按捺不住。”  “寡人會安撫他們。”  唐何嘴唇微動,想說什麼,可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他很想問大王到底什麼打算,準備如何破敵。可見大王沒有說的慾望,他也就放棄問出來。  草草離去,室內只剩下楚王一人。  少頃,他踱步走到與圖前。  “大好河山吶。”咂咂嘴,他復又搖頭,“可惜,可惜。”  他的目光盯著彭城,臉上泛著冷笑。  老東西,你,敢離開彭城嗎?  符亞戊不會離開彭城,最起碼在他認為局勢沒有徹底穩固之前,他絕不會放棄這座城池。  彭城就是一個釘子,只要他佔著彭城,楚逆就不敢北上,臨淄王也不敢亂動。  若是臨淄王忍不住造反,嘿嘿,朝廷頃刻之間便會再度派軍征討。而他,將會在彭城派兵攪得臨淄國後方天翻地覆。  同時,他也能依靠彭城摁著楚軍無法北上。  但是很可惜,臨淄國目前沒有任何動靜。  而楚逆,同樣如此。  當然,朝廷也可以再派遣大軍進入中原威懾臨淄國。可那樣一來,關中守備空虛,又該怎麼辦,徵集新軍嗎?  符亞戊知道,這不是不行,而是沒到這一步。真到這種關頭,肯定要這麼做。  但問題是,天子有天子的考慮,大臣有大臣的考慮,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  或者說,他們認為楚賊是大敵,但在臨淄國還沒有造反的情況下,不值得關中兵馬傾巢而出。  否則,打一個楚國都要傾盡全力,那北方的諸侯王又有誰敢保證他們一動不動?  總得而言,還是顧慮太多,掣肘太多。  如果非要追根溯源找原因,那導致今天這一切發生的緣由只有一個。  用棋盤砸死楚太子的儲君。  可惜,這是不能說也不能承認的錯誤。  一旦承認,那儲君要如何處置?  處置儲君,等同於天子向諸侯王低頭。  這樣一來,天子還有威嚴嗎?  沒有。  而且處置儲君,楚王就會滿意不造反?  沒有人能保證。  當然,朝廷還能命諸侯王出兵,不過這種腦殘建議沒人敢說。明知道這群諸侯王心懷鬼胎,這麼做不是引狼入室?  所以,只能自己打,還必須得打贏!  又過去一個月,時間進入十一月。  這期間,雙方爆發過十幾次小規模戰爭。  目的在於搶收周圍成熟的糧食。  總的來說,朝廷兵馬更能打,對楚軍勝率高達八成。  彭城一線佔據優勢,其他地方可就打得難解難分了。  比如說汝南。  在這片戰場,朝廷兵馬和景芮打成五五開,雙方互有勝負。  但總的來說,還是朝廷更虧。  因為景芮這廝攪的汝南多地不得安生。  最近符亞戊肉眼可見變得十分煩躁,不僅是他麾下的將軍們看得出來,殷蛟也看的十分真切。  原因不僅在於焦灼的戰場,同樣也在於長安那邊。  長時間的對峙,天子有些躁動。殷蛟曾偶然聽見幾名偏將議論,說什麼‘長安居然有人說大將軍養寇自重,簡直豈有此理’類似的話。  不管這句話是真是假,有一點可以確認。  長安君臣都不滿意符亞戊繼續和楚王對峙。他們希望看見符亞戊迅速掃滅反賊,將楚王人頭送去長安。  殷蛟暗自冷笑,老登,你也有今天吶。  雖然他不能完全看清楚符亞戊固守彭城的戰略意義,但他明白,符亞戊做的沒錯。  原因很簡單,看敵人什麼反應就對了。  如果彭城不值得守,楚軍不會一直僵持,而是早就大軍兵臨城下。  要知道,造反的可是楚軍,他們比誰都更想嬴。  結果現在楚軍一動不動穩如老狗,真的是他們不想動?  當然不是,還不是有顧慮!  這份顧慮,就在彭城。  所以,從這一點上來看,符亞戊大概率是沒犯戰略錯誤。  可惜,將在外,遠在長安的君臣可不會和符亞戊有一樣的考慮。  他們只看見符亞戊一動不動如同老龜。  或許,再過些時日,什麼‘怯戰’、‘通敵’、‘擁兵自重’之類的謠言就該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