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對峙
不得不說,楚王很難纏。哪怕是符亞戊也覺得楚王很不好對付,將近一個多月的對峙,對方硬是沒給自己找到一絲一毫的機會。
楚王不主動出擊,符亞戊一開始也沒打算主動出擊,但是後來他改變了想法。 不是因為他穩不住,而是其他地方在漸漸崩壞。 那個以臣弒君的景芮率軍在汝南到處燒殺搶掠,鼓動當地遊俠生事,地方漸漸有崩壞之象。 雖然他也派遣兵馬去追擊,但是對方從來不打正面,見人就跑,給他恨的牙癢。 而彭城這邊又因為楚王在側,只能繼續對峙。 十月初,符亞戊終究沒有繼續對峙,而是試探性的派出小股兵馬進攻楚軍。 然而,楚軍沒給他任何反應,依舊堅守營壘。 見狀,符亞戊也不再試探,而是派遣兵馬準備搶收糧食。 整理好案几上的竹簡,殷蛟默不作聲的立在一旁。 符亞戊一手掐腰,一手捏著眉心。 室內還有兩名剛剛過來複命的偏將。 百里弇、魏磬。 “按照你們的說法,這個景芮,很不好對付啊。” 魏磬回道:“與其說不好對付,不如說膽小怕死。此番,末將以三千斛糧草做餌,他竟也不上當。” “此人在汝南殺燒搶掠,惡貫滿盈。依末將看,他是想徹底毀掉汝南今歲收成。”百里弇憤憤不平。 符亞戊沉吟道:“或許,這也是楚逆的算計。食敵一鍾,當吾二十鍾。破壞汝南農事,便能阻止我們就地取糧。” 魏磬蹙眉道:“大將軍,如若楚逆一直按兵不動,難道我們就一直如此麼?” “老夫倒是想動一動,但是你們都不知道。這段時間,彭城四周到處都是楚逆斥候。不怕你們知道,這一個月,雙方死掉的斥候足有上百人。”符亞戊嘆道:“我若是分兵,楚逆那邊必然知曉。” 二偏將紛紛默然。 他們主力對峙楚軍主力,一旦先開始分兵,便意味著他們坐不住。 而楚逆還有什麼後招,他們可完全沒底。 沉默的氣氛,多少也影響一旁沉默寡言的殷蛟。 那個不能完全確定身份的死士,告訴他這段時間什麼都不要做。 說起來簡單,但身在敵營的煎熬,誰又真的能懂。 好在經歷那次事情後,殷蛟心性穩重不少。 “孺子,去讓人準備馬匹。”長安侯突然吩咐做事。 “是。” 殷蛟利落下去吩咐。 這時,魏磬才注意到殷蛟。他此前已經從長安侯口中知道少年身份,畢竟殷蛟十三歲,哪怕穿上盔甲也不像一個能做君侯親兵的士兵。因此他注意到殷蛟後,長安侯給他解釋過。 “見到此子,末將倒是想起臨淄王。” “你有什麼想法?”長安侯問。 魏磬沉吟道:“我們若是被拖在這裡,臨淄國會不會心生貳意?” 這正是朝廷擔心的啊,否則老夫為何要帶著這個孺子在身邊,還不是警告臨淄國不要走錯路。 “有此子在,臨淄王那邊要起反意也得斟酌一二。” 魏磬輕聲道:“當年漢王季逃跑時,嫌子女拖累馬車速度,可是多次將子女踹下馬車啊。” 符亞戊微微沉默。 雖然臨淄國沒有表露出反意,而且殷蛟也沒有如楚太子一般被皇太子直接砸死。 但朝廷依舊防備臨淄國。 或者說,臨淄國強大的實力,本就是最根本的罪孽。 他們無法保證臨淄國的絕對忠誠,基於此,這才死死捏著殷蛟不放。 不管殷蛟有沒有用,能不能阻止臨淄王造反,但只要能拖一時,他們面對楚逆的勝算便能增加一分。 “你二人隨老夫出城看看。” 符亞戊壓下這個話題,不作討論。 見狀,魏磬與百里弇自然應命。 長安侯出去辦事,殷蛟自然得跟在左右。 眾人出城後,一隊巡防的騎兵自動護衛在他們身後。 疾馳片刻,眾人在一片長滿鬱鬱蔥蔥糧食作物的田地停下。因為打仗的緣故,本該聚集在這裡,期待糧食成熟的平民十分稀少。 僅有的是幾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子。 長安侯喟嘆一聲,“果然還是有所損耗。” 以他的見識,見到這一幕,自然很清楚是怎麼回事。無非是原本伺候田地的年輕人擔心打仗被抓壯丁,於是紛紛躲避。而那些風燭殘年的老人已經沒幾年活頭,反而不在乎這些,甘願留下來繼續打理田地。 如此,等戰爭結束,若是運氣好,他們還能給家人留一些吃的。 豐收季節尚且如此,將來春耕又當如何? 想到這裡,長安侯眉頭緊蹙,一時之間難以釋懷。 “君侯,是否喚他們前來答話?”侍衛詢問。 長安侯抬手阻止,搖搖頭。 “不必,且由他們去吧。” 說完,似乎是想到什麼,他又補充道:“傳令,三軍將士,不得擅壞農事,否則軍法處置!” “是。” 眾人紛紛應答。 殷蛟立在一側,呼吸著曠野的新鮮空氣,忽然非常想騎馬狂飆。 這種感覺,很新鮮。 但是很可惜,他周圍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一旦他做出不受控制的事情就會遭到阻止。 他不會自找無趣,所以只是靜靜享受著這片刻的微風。 接下來,長安侯又去其他地方巡視一遍。隨著時間過去,他們路過不少地方,不僅是田地裡沒人,有的鄉、裡,居然也很少見到幾個年輕人。 事情逐漸變得越發嚴重起來,此地尚未打起來,都已有‘人去村空’現象,那頻頻遭到襲擊的汝南地方又該是何等景況? 十室九空? 一念至此,長安侯面色凝重。 夕陽西下,他牽著馬,沿著河流時緩時慢的行走。沒有人去打攪他,只是默默看著這位老將軍背影。 殷蛟也大致明白長安侯擔心什麼。 戰爭導致人口流失並不可怕,因為只要戰爭結束,那些人還是會迴歸家鄉。畢竟,中原人重土難遷。 但是,怕就怕在,這場仗打成對峙,拉鋸,甚至於爛仗。 那樣的話,哪怕再怎麼留戀家鄉的人群也會因為戰爭而選擇逃避。 如此一來,這裡將會成為死地。 這不是朝廷要的結果,這也不是長安侯想看見的結局。 而長安侯呢,他的戰略目標是速戰速決,將楚賊扼殺在淮泗,不能讓他活過一年。否則南方糜爛,必定會影響其他地方。 可眼下,楚賊擺明是要跟他比耐性。 想到這裡,他腳步一頓,旋即轉頭看向身後眾人,目光掃過,最後停留在殷蛟身上。 “孺子,過來幫老夫牽馬。” 老壁登,你沒手啊。 殷蛟微微垂著腦袋,上前接過老登手中韁繩,牽著馬,跟在老登身邊。 復行幾步,長安侯輕聲道:“孺子,你觀此地一片淒涼之色,可有想法?” 想法? 我的想法嘛,那肯定是牢記教訓,以後和人下棋戴頭盔嘍。 “大將軍,小子不明白。” 不明白? 符亞戊輕哼,“其實老夫能看出來,你並非旁人所言那般懵懂無知。眼下,想必你多少心裡也有一些明悟。有些事情,不用說清,你也明白。” 殷蛟眨眨眼,茫然的看著老登。 “我明白什麼?” 聞言,符亞戊呵呵一笑,上下打量這小子一番。 “不錯,英果非常,是副好皮囊。” 聞言,殷蛟腳步一頓,下意識後退兩步。 “長安侯,吾乃高皇帝血脈,殷室王族,請你自重!” 這老嗶登不會有龍陽之好吧。 而且我才十三歲啊。 難道他還鍊銅? 我靠! 似乎明白殷蛟的言行說的是什麼意思,符亞戊羞惱的伸手拍打他腦袋。 “混賬,老夫豈是腌臢之人,孺子所思,有失體統!” 殷蛟捱了一巴掌,捂著腦袋牽著馬,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