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兩覺 作品

第三十章 劍應有心人(第2頁)


而太郎的屍體,則永遠隨著那艘破船消失在了浪濤之中。

…………

寺島睜開了眼。

他的眼前是一片荒地,頭頂則是一輪明月。

今晚,亢海蛟讓他等得有些久了,久到他在閉目養神時,回憶起了一些已有些遙遠和模糊的過往。

如今想來,太郎看得的確比他透徹。

大朙自然不是他們村長描繪中的理想鄉,這裡只是又一個弱肉強食的地方而已。

那天過後,寺島依然是過著隨波逐流的日子:他被倭寇所救,上了賊船,便也只能跟著他們一起當倭寇,後來那夥人被大朙的軍隊給剿了,寺島僥倖逃生,於是又成了個到處流浪的強盜浪人。

他也不是不想放下刀,做一個正派守法的人,但他這個年齡,口音和舉止幾乎都已不可能再改,想隱藏日本人的身份是不現實的,而那時沿海一代倭寇成災,老百姓早就恨透了倭人,且那年頭也沒什麼遣返的說法,像他這種有前科的,一旦被官府抓獲,基本就是個死。

因此,對寺島來說,這世上既沒有可以回去的家鄉,也沒有一個能真正接納他的港灣。

他只能日復一日地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用自己唯一擅長的一件事,即對“武道”的追求……來麻痺自己。

也正是在這個過程中,寺島的劍道日益精湛,並逐漸變得小有名聲;直到數月之前,一位中原武林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找人與他搭上了線,提出要將他收為“門客”,當然……是不能公開的那種。

寺島沒有理由拒絕,即便已幹了多年賊人的勾當,但在他心裡仍認定自己是個武士,能夠找到個“主公”效命,總比終日去做一些讓自己也覺得羞恥的搶劫營生要強。

就這樣,今夜,他遇上了那個男人。

當林元誠朝寺島走來的時候,寺島從對方的眼神中就能感受到——這也是一個求道之人,一個對劍無比誠實的人。

雖然寺島也看見了遠處的孫亦諧和身上綁著鐵鏈的亢海蛟,但他根本沒有興趣去問這是怎麼回事兒;此刻他的眼中,只剩下了林元誠。

就如林元誠的眼中,也只有他。

“好劍。”林元誠在對方面前站定之際,一開口就先評論了一下對方腰間的那把倭刀。

他甚至都沒有去確認一下對方究竟是不是寺島康平……因為對手是誰、叫什麼名字,這會兒都已不重要了。

“哦?你覺得這是劍嗎?”寺島略顯驚訝地問道。

“這當然是劍。”林元誠道,“而你,也是一名相當厲害的劍客。”

“呵……”寺島笑了,“沒錯,我是劍客,練得也是‘劍道’,只是……我這武器在你們中原人看來是刀,所以大多數人都認為我是刀客。”

“這世上的大多數人都是無知的。”林元誠道。

“那看來你是少數人了。”寺島道。

“我?”林元誠想了想,臉上竟現一絲悲涼之色,“我不一樣,我一直都是‘一個人’。”

這話,旁人聽來或許不懂,但寺島隱約是懂了,他望著對方臉上的表情,心中泛起的也不知是羨慕還是同情:“哼……你要麼是狂妄到連自己都給騙了,要麼就真的是太可憐了。”

“你馬上就會知道答案了。”林元誠說罷這句,手已放到了劍柄上。

寺島也不再言語,默默抽刀出鞘,擺好了架勢。

長劍,平實無華,尚在鞘中,然那彌散的劍意卻已如豪巒瀚嶽,巍然而臨。

倭刀,精堅強韌,鋒芒已現,可那高舉的刀鋒卻仍似寒蟬靜伏,古井無波。

這一戰,絕稱不上是什麼江湖頂尖高手的對決,因為這兩人的內功和那些一流往上的高手相比還差得遠;他們既放不出什麼數丈之外即可傷人的劍氣,也做不到憑功力壓制去強斷敵人的兵刃。

但這確是一場一流劍客的對決,兩人對各自劍道的理解,都已是世上無二。

嘶嚶——

破風聲起,寺島的刀動了。

同一瞬,林元誠的劍也終於出了鞘。

兩道人影交身錯步之際,刀劍拼鬥之聲也隨之奏起。

寺島所用,是他家傳的“疾上水天流”劍法,這是他自幼便開始學的武功,據傳是他的祖先每天在瀑布底下練習揮刀而慢慢悟出來的;而他身負的內功,也是與之配套的家傳心法,儘管這套心法和中原的內功相比只能算是種三流的呼吸法門,但寺島的年齡畢竟比林元誠大不少,內力的總量上是不會處於下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