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賈母提起寶玉的婚事,希望給他找個好姑娘
薛姨媽因為金桂那檔子事兒,一時氣得肝火直往上衝,左邊肋骨那兒疼得要命。寶釵心裡明鏡似的,知道媽媽這是怎麼了,等不及醫生,趕緊讓人去買了點鉤藤回來,濃濃地煎了一碗,喂媽媽喝下。她還和秋菱一起給媽媽揉腿捶胸。過了一會兒,薛姨媽感覺好點了。但她還是又氣又傷心,氣金桂那麼撒野,又覺得寶釵這麼懂事,心裡怪可憐的。
寶釵又安慰了一陣,薛姨媽迷迷糊糊地打了個盹,心情也慢慢平靜了下來。寶釵就對她說:“媽,這種小事情別往心裡去。等過幾天能出門了,去老太太和姨媽那兒聊聊天,解解悶兒也挺好。家裡不是還有我和秋菱嘛,別人也不敢怎麼樣。”薛姨媽聽了,微微點頭說:“過兩天再看吧。”
元妃病好了,家裡人都樂開了花。沒過幾天,幾個太監就來了,拿著禮物和銀兩,說是貴妃娘娘賞的,因為家裡人都挺辛苦的,這是獎賞。他們把東西和錢都交待得清清楚楚。賈赦、賈政他們跟賈母說了一聲,一起謝了恩,太監們喝完茶就走了。大家回到賈母的房間,聊了一會兒天,這時候外面有個老婆子進來說:“小廝們來報告,說有人找大老爺,有緊急的事情要談。”賈母就對賈赦說:“你去看看吧。”賈赦應了一聲,就退出去自己去了。
賈母突然想起了啥,就對賈政笑著說:“你看娘娘心裡多惦記寶玉啊,前幾天還特別問起他了呢。”賈政陪著笑臉說:“可寶玉他就是不願意好好唸書,真是辜負了娘娘一番好意。”賈母說:“我可是給他誇了個天花亂墜,說他最近文章寫得可好了。”賈政笑著說:“哪能比得上老太太您的話啊。”賈母說:“你們老讓他出去作詩寫文章,難道他一篇都沒寫好嗎?孩子嘛,慢慢教嘛。都說‘胖子不是一口吃成的’嘛。”賈政趕緊笑著說:“老太太說得對。”
賈母又說:“說起寶玉,我還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這孩子也大了,你們也該留點心,給他找個好對象,定下來。這可是他一輩子的大事。別管遠的近的親戚,窮的富的,只要那姑娘性格好,模樣兒周正,就成了。”賈政說:“老太太說得對。但關鍵是,那姑娘也要好,而且寶玉自己也要學好。不然,學不好,耽誤了人家姑娘,那多可惜啊。”
賈母聽這話,心裡有點不高興了,就說:“按理說,你們當父母的,我用得著這麼操心嗎?我就是覺得寶玉從小跟我,我可能多疼了他一點,耽誤了他成長,但我覺得他模樣兒挺周正,心性兒也實在,未必就會是個沒出息的,會耽誤人家姑娘。不知道我是不是偏心,反正我覺得他比環兒強點。你們覺得呢?”
賈政被說得心裡七上八下,趕緊賠笑臉說:“老太太閱人無數,都說他好,那肯定錯不了。就是我這做爹的,巴不得他快點長大成才,可能太心急了,跟古人說的‘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似的。”一句話逗得賈母也樂了,大家都跟著笑起來。賈母笑著說:“你如今也一大把年紀了,又是做官的,自然是越老越穩重。”
說到這兒,轉頭看看邢夫人和王夫人,笑道:“想起他年輕時那怪脾氣,比寶玉還邪乎。直到娶了媳婦,才算稍微開竅。現在就只會埋怨寶玉。我看寶玉現在倒比他那時更懂得人情世故呢!”邢夫人王夫人聽罷,都笑說:“老太太又逗我們笑了。”
這時,小丫頭子進來告訴鴛鴦:“老太太,晚飯準備好了。”賈母問:“你們在那兒嘀嘀咕咕什麼呢?”鴛鴦笑著解釋了。賈母說:“既然如此,你們都去吃飯吧,就讓鳳姐和珍哥媳婦陪我吃。”賈政和邢王兩位夫人應聲,等著擺好飯,賈母又催了一遍,大家才各自散去。
邢夫人走後,賈政和王夫人進了屋。賈政想起剛才賈母說的那些話,就感慨起來:“老太太這麼喜歡寶玉,咱們得讓他學點真本事,將來能出人頭地,別辜負了老太太的疼愛,也不能對不起人家姑娘。”王夫人點頭說:“老爺說得對。”
然後賈政就讓一個丫鬟出去告訴李貴,說寶玉放學回來先吃飯,吃完飯再過來,他還有話要問。李貴答應了。
寶玉放學後正要過去請安,李貴卻告訴他:“二爺,先別過去,老爺說了,吃完飯再去。聽說還有事要問您呢。”寶玉聽了一愣,只好先去見過賈母,然後匆匆回園吃飯。他三下兩下吃完,漱了口,就趕緊去找賈政。
這時賈政在內書房坐著,寶玉進去請了安,站在一邊。賈政就問他:“我最近有點忙,忘了問你。你不是說師父讓你講一個月的書,然後就要開筆嗎?現在都兩個月了,你開筆了沒有?”寶玉回答說:“做了三次,師父說暫時不用告訴我爸,等做得更好些再說。所以這兩天我就沒敢說。”
賈政又問:“都是些什麼題目?”寶玉說:“一個是‘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一個是‘人不知而不慍’,還有一個是‘歸則墨’。”賈政問:“都有草稿嗎?”寶玉說:“都寫了出來,師父也改過了。”賈政說:“放哪兒了?在家還是在學校?”寶玉說:“在學房裡。”賈政就讓寶玉叫人去拿過來。
寶玉趕緊讓人去告訴焙茗,讓他去學房把那個寫著“窗課”的薄竹紙本子拿來。
焙茗一會兒就把東西給寶玉拿來了,寶玉趕緊遞給賈政。賈政一翻開,發現第一篇標題寫著“吾十有五而志於學”。原本寶玉寫的是“聖人有志於學,幼而已然矣”,但代儒把“幼”字給劃掉了,直接寫成“十五”。賈政說:“你那個‘幼’字用得不對,題目沒扣緊。‘幼’字是指小時候,從出生到十六歲都算‘幼’。這章節講的是聖人學問隨著年齡增長而進步的過程,所以十五、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這些年紀都得明確標出來,才能看得出每個階段的不同成果。老師把你的‘幼’字改成‘十五’,意思就清楚多了。”
他看到承題那裡,原本寶玉寫的是:“夫不志於學,人之常也。”賈政直搖頭:“這不僅是孩子氣,還看出你本質上就沒有想成為學者的志向。”再看後面那句:“聖人十五而志之,不亦難乎?”賈政說:“這更是胡說八道!”然後他看代儒改的版本:“夫人孰不學?而志於學者卒鮮。此聖人所為自信於十五時歟?”就問寶玉:“改的這部分明白嗎?”寶玉回答說:“明白。”
再看第二篇作文,題目是“人不知而不慍”。先看代儒改的版本:“不知道也不生氣的人,始終保持著樂觀的心態。”然後寶玉瞪大眼睛看原來的底本,心想:“你這是啥玩意兒?‘能無慍人之心,純乎學者也。’這句好像就是針對‘而不慍’這三個字做的文章,下一句又跑到了君子的定義裡頭去了;必須得像改的那樣,才貼切題意。而且下句還得把上句的意思說清楚,這才符合寫文章的道理。得好好體會體會。”寶玉點點頭。
賈政又繼續往下看:“夫不知,未有不慍者也;而竟不然。是非由說而樂者,曷克臻此?”原文最後一句是“非純學者乎?”賈政說:“這個也跟開頭一樣有問題。這個改的版本也還行,雖然有點苦哈哈的,但還能說得過去。”
第三篇作文是“則歸墨”。賈政看了題目,揚起頭想了一會兒,問寶玉:“你的書學到這兒了麼?”寶玉說:“先生說,《孟子》容易懂些,所以先學的《孟子》,前兩天剛學完。現在開始學《論語》了。”賈政看這個破題,改動不大。破題寫著:“言於舍楊之外,若別無所歸者焉。”賈政說:“這句第二句挺有你的風格。夫墨,非欲歸者也,而墨之言已半天下矣,則舍楊之外,欲不歸於墨,得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