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小果 作品

第76章 在凸碧堂聽笛讓人感到悽清,在凹晶館聯詩讓人感到悲傷(第2頁)

 湘雲笑著回:“這山上賞月是好,但比不上水邊賞月。你知道這山坡下面就是水池邊,山凹裡靠近水的地方就是凹晶館。咱們這園子當初設計的時候就有講究。山高的地方叫凸碧,山低靠近水的地方叫凹晶。這‘凸’‘凹’兩個字,平常人很少用,現在拿來作館名,感覺特別新鮮,不俗氣。這兩個地方,一個在上一個在下,一個亮一個暗,一個高一個矮,一個山一個水,就是為了賞月而特別設計的。喜歡山高月小的就來這裡,喜歡皓月清波的就去那裡。只是這兩個字平時都念作‘窪’‘拱’,聽起來就俗了,不大用。陸放翁用過一次‘凹’字,‘古硯微凹聚墨多’,還有人批評他俗氣,真是好笑。”

 黛玉說:“不只是放翁用過,古人裡用這兩個字的人多了去了。比如《青苔賦》,東方朔的《神異經》,還有《畫記》裡提到的‘張僧繇畫一乘寺’的故事,例子多了去了。只是現在的人不知道,誤以為這兩個字俗氣。跟你說吧,這兩個字還是我取的呢。那年試驗寶玉,寶玉取的名字不滿意,我們重新取了,給大姐姐看了。她拿去給舅舅看了,所以就用這兩個字了。咱們現在就去凹晶館吧。”

 說著話,兩個人一起走下山坡,轉個彎就到了。沿著池邊,一溜兒的竹欄杆連著,直接通向藕香榭的路。夜裡只有倆老婆子值班,她們知道主人們都在凸碧山莊賞月,跟她們沒關係,早就熄燈睡覺去了。黛玉和湘雲一看燈都熄了,倆人都樂了:“他們睡得正好,咱們就在這卷篷下面賞月,怎麼樣?”說完,倆人就在兩個竹凳上坐下。抬頭看看天,一輪明亮的月亮,池子裡頭也映著一個,上下兩個月亮爭著放光,感覺就像坐在水晶宮或者鮫人的屋子裡一樣。一陣小風吹來,池水泛起波紋,綠油油的,真是讓人心曠神怡。湘雲笑著說:“這時候要是有船喝酒就好了!要是在我家,我早就上船了。”黛玉回道:“哎,就像古人說的:‘事若求全何所樂?’我覺得這樣挺好的,幹嗎非得坐船。”湘雲哈哈一笑:“人心不足蛇吞象,這可是常理。”

 正聊著呢,突然笛聲飄飄起來。黛玉開心地說:“今天老太太和太太心情好,這笛子吹得真帶勁,給咱們倆的興趣添了不少彩頭。咱們倆都喜歡五言詩,那就再來一首五言排律吧。”湘雲好奇地問:“要用什麼韻腳?”黛玉笑著回答:“咱們就數數這欄杆上的豎棍,從這頭數到那頭,數到第幾根,就用第幾韻。”湘雲覺得新鮮,笑著說:“這主意挺有意思。”說完,兩人起身開始數,一直數到盡頭,總共是十三根。湘雲嘟囔著:“怎麼又是‘十三元’啊,這個韻用得少,寫排律可能不太容易押韻呢。看來你得起頭了。”黛玉信心滿滿地說:“咱們就比比看誰更厲害。只是現在沒紙筆記下來。”湘雲不在意地說:“明天再寫也不遲,這點小聰明咱們還是有的。”黛玉點點頭,笑著說:“那我就先來一句現成的俗語吧。”說著就唸了出來:

 三五中秋夕,

 湘雲稍微琢磨了一下,然後說:

 清遊擬上元。撒天箕斗燦,

 黛玉咯咯笑著說:

 匝地管絃繁。幾處狂飛盞?

 湘雲也笑著說:“哎呦,這句‘幾處狂飛盞’挺有味道的嘛。咱們得好好對一下才行。”她眼珠子一轉,又開心地笑了起來:

 誰家不啟軒?輕寒風剪剪,

 黛玉說:“這句太棒了!比我的強多了。不過,你這裡用了俗語,得再加把勁,把它說得更精彩才行。”湘雲哈哈一笑:“寫詩嘛,得多用點華麗的詞藻,把意思鋪陳開來。這句就算不錯了,咱們先留著,放到詩的後面去。”黛玉也笑了:“放到後面萬一沒有更好的句子,看你那時候害不害臊。”接著她們又開始聯詩:

 良夜景暄暄。爭餅嘲黃髮,

 湘雲調皮地說:“這句不行,純屬胡編亂造。拿這些家常事來考我,真是的。”黛玉捂嘴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你沒讀過幾本書,‘吃餅’這典故可是老掉牙的了。《唐書》和《唐志》上都寫著呢,你看了自然就明白了。”湘雲不甘示弱,笑眯眯地說:“嘿,這可難不倒我,我也有我的點子。”接著就接了下去:

 分瓜笑綠媛。香新榮玉桂,

 黛玉說:“你這可真是自己編的啊。”湘雲哈哈一笑:“咱們明天查明白了,讓大家夥兒看看,現在別浪費時間了。”黛玉也笑著說:“就算是這樣,下一句也不怎麼樣。沒必要再用‘玉桂’‘金蘭’這些詞來應付差事。”接著她就續道:

 色健茂金萱。蠟燭輝瓊宴,

 湘雲笑著說:“‘金萱’這兩個字,真是給你省了不少事兒呢!這麼現成的韻腳讓你給拿去了。不過,你也沒必要去幫他們歌功頌德啊。再說,你那句下聯也是隨便應付的。”黛玉也笑著說:“你要是不提‘玉桂’,難道我就得硬生生對個‘金萱’嗎?而且,我還得好好渲染一下,弄些華麗詞藻,這才符合眼前的景緻嘛。”湘雲聽後,只得繼續接下去。

 觥籌亂綺園。分曹尊一令,

 黛玉笑著說:“這句不錯哦,就是有點難找下句。”說完,她稍微想了想,然後接了上去:

 射覆聽三宣。骰彩紅成點,

 湘雲笑著說:“‘三宣’這詞兒挺有意思,把平常的東西變得高雅了。不過,緊接著又提到骰子啦!”沒辦法,只能接著往下接道:

 傳花鼓濫喧。晴光搖院宇,

 黛玉笑著說:“這句對得挺不錯呀。不過下一句又跑偏了,你就知道拿風花雪月的老一套來應付差事嗎?”湘雲回道:“畢竟還沒提到月亮嘛,稍微裝飾一下,才不會顯得跑題。”黛玉點頭說:“行吧,先這麼放著,明天咱們再好好琢磨琢磨。”然後接著吟道:

 素彩接乾坤。賞罰無賓主,

 湘雲笑著說:“幹嘛老提他們啊?咱們自己聊聊多好。”接著就說道:

 吟詩序仲昆。構思時倚檻,

 黛玉笑著說:“這下咱們倆可加進去了。”然後接著說道:

 擬句或依門。酒盡情猶在,

 湘雲說:“對,是時候了!”然後緊接著來了一句:

 更殘樂已諼。漸聞語笑寂,

 黛玉說:“現在真是一步比一步難啊。”接著就吟道:

 空剩雪霜痕。階露團朝菌,

 湘雲說:“這句詩的韻腳怎麼也對不上啊?讓我好好想想。”說著就站起來,揹著雙手思考了一會兒,然後開心地笑起來:“哈哈,終於想到了一個字,要不然就真的要輸了。”接著就續了下去:

 庭煙斂夕棔。秋湍瀉石髓,

 黛玉一聽,立馬跳起來讚歎:“哇塞,這促狹鬼真會留一手啊!‘棔’字都用上了,你腦洞真大。”湘雲接話茬兒:“多虧我昨天翻《歷朝文選》,才看到這個字。本來不知道是啥樹,想查查,結果寶姐姐說:‘別查了,這貨就是我們俗稱的“朝開夜合”。’我還不信,一查,嘿,真沒騙我。看來寶姐姐懂得真不少。”黛玉笑眯眯地說:“‘棔’字用在這兒是挺合適的,不過‘秋湍’那句,你真是太有才了。就這一句,別的都得靠邊站。我也得好好構思,看能不能對出個像樣的來。”說完,她就陷入了沉思,然後接著吟道:

 風葉聚雲根。寶婺情孤潔,

 湘雲說:“這個搭配得也還行。就是那句,你也給糊弄過去了。幸虧這詩裡頭有景有色還有情,不然你光用‘寶婺’倆字就想矇混過關啊。”然後接著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