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電車難題




                “聊什麼都可以,你的煩惱、你的不安,我想你偶爾也會想找人傾訴吧?”王蕾一臉坦然,柔聲道:“我的工作就是對你進行開導,併為你的心理狀態做出評估。”

    周澤突然意識到,自己其實沒必要刻意扮演什麼。換哪個d級人員都不會對這個組織的人抱有善意,滿心怨言才是最正常的反應。

    “有這個必要嗎?”周澤無聲笑笑:“我雖然名義上也是這裡的員工,但我從來沒覺得自己被當成'人'在對待,心理健不健康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對你的遭遇深感同情,但確實無力改變什麼。”王蕾輕嘆一聲:“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傾聽開導,你或許可以試著將我視作朋友。”

    同情?同情一個死刑犯?

    這也太虛偽了……

    見周澤沉默,王蕾再次輕聲開口:“我知道你對我沒有放下戒心,這很正常。或許我們可以換個方向,你願意介紹一下自己嗎?”

    老實說周澤什麼都不想聊,說的越多越容易出錯,不過無論對方的目的是什麼,恐怕都不會善罷甘休。

    還是順著她的意思來吧……

    周澤的目光瞥向玻璃對面那張辦公桌,王蕾的手邊毫不遮掩地擺著他的個人資料。周澤能清楚地從文檔上看見自己的照片和姓名。

    這是想表明對我很瞭解嗎......

    正好,王蕾女士,沒準你比我還了解我是誰......

    周澤收回目光,注意力卻全部放在了她手邊的文檔上,嘴唇囁嚅了一下才緩緩開口。

    “我叫周澤,二十二歲,之所以會成為d級人員......”

    周澤乾巴巴地說到一半,嘴裡的話卻戛然而止。

    因為他看見那篇文檔上這樣寫著:

    【......於20▇▇年,在一起入室盜竊案件中,激情之下導致一名入室盜竊並企圖對其妹妹實施性侵的嫌疑人死亡。在羈押期間,經過評估和溝通,自願簽署了'特殊人員服務協議',成為d級人員……】

    他根本不是什麼死刑犯......

    哪怕案件的具體細節周澤並不清楚,他也知道這件事根本沒有蓋棺定論。

    因為在穿越前他其實經歷過類似的事情。

    是的,周澤殺過人。

    他曾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碰巧遇上一個歹徒手持匕首脅迫一名婦女。周澤當機立斷,使用隨身攜帶的一柄新買的剪刀刺入了那名歹徒的胸口。

    動機是見義勇為,兇器是新購置的工作用具,一擊致命沒有追殺行為。案發現場有完整且清晰的監控錄像,最終法院判決正當防衛無罪釋放。網絡輿論也是一片叫好,可謂眾望所歸。

    可這個世界的周澤是在判決下來之前就簽署了協議成為了d級人員。

    哪怕只有隻言片語的描述,也能想象出這個過程中必然有什麼貓膩。

    在那種情況下籤署賣身契約選擇成為d級人員,顯然不符合常理。

    難怪王蕾會對我的遭遇抱以同情,她肯定知道一些內情......

    不......不對......萬一這份檔案是假的呢......

    或者萬一記載的內容與真實情況有出入呢......

    心裡有鬼的周澤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自己最好不要就這件事發表太多看法,保持沉默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好險......差點就露出馬腳了......周澤的心臟不可抑制地劇烈跳動著。

    見周澤再次陷入沉默,王蕾注視著他的眼睛,聲音輕柔得像是在安撫他受傷的靈魂。

    “我知道你心中一定滿是怨言,甚至對這個世界感到絕望。這很正常,周澤先生......”

    她頓了頓,又道:“畢竟你和那些曾犯下不可饒恕罪行的d級人員完全不同。可現實就是這樣殘酷,當d級人員出現缺口時,異常收容所會啟用臨時徵召協議,從那些罪行相對輕微的人中補充人手......

    想來你也是經歷了一番艱難的權衡才做出這個選擇,可惜那份協議根本不會告訴你這份工作到底是什麼性質……”

    意思是這種臨時協議會對挑選的人做出一定程度的補償嗎......

    不過最好還是別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下去了......周澤暗自思忖。

    “把這些細節告訴我沒問題嗎?”周澤面無表情地轉移話題:“我可是d級人員啊。”

    “無妨,周澤先生。我們的談話全程都在記錄中。心理疏導不同於審訊,我們並非站在對立面。”王蕾輕聲說道,“我可以為你解惑。就像我剛剛說的,你應該試著把我當成朋友。”

    這下週澤是真有點摸不準眼前女孩的態度了,她的真誠似乎不像是在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