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米 作品

5 第 5 章(第2頁)

    一旁的將領們低頭忍笑,對於這個能將不苟言笑的老侯爺氣到跳腳吹鬍子的大小姐,早已見怪不怪。

    他們爺孫時常拌嘴,互不搭理,可親暱起來,又似形成一道屏障,拒絕外人靠近,當然,陛下除外。

    大小姐巴不得將陛下拉進屏障裡,成為一家人。

    黎淙只當孫女在御前受了委屈,忍著非議幾句的衝動,將人稍稍拉開,脫去自己的狐裘,披在少女身上,“走,回府。”

    自己的寶貝疙瘩,再不爭氣,也要寵著啊。

    黎昭破涕為笑,眼尾暈染開淡淡的紅,她沒有多言,緊緊跟在老者身邊,透過月色,打量他的輪廓。

    其實在來的路上,黎昭很怕這是一場縹緲無結局的夢,夢裡出現了蕭承、曹柒、小梅紅,這些惹她難過的人,卻唯獨沒有祖父。

    這一刻,她荒蕪的心田,又盎然過來。

    世間好像重新有了生機。

    褪盡喧闐的長街,青石凝霜,黎府的馬車緩緩行駛,晃晃悠悠搖動著車簷下的銅鈴,叮叮咚咚的銅鈴聲仿若道士手中的三清鈴,玄之又玄。

    黎昭倚在車壁上,思忖著該如何向祖父講述自己的詭異經歷。

    回到過去,無疑是玄之又玄的,祖父又歷來不信玄學之說,記得幾年前有將領在軍營裡擺攤算命,被祖父一把掄了出去,罰了一頓棍棒不說,還罰了半年俸祿。

    祖父雖然寵她,但在是非一事上,不會受任何人影響,包括她。

    黎昭想,還是要在幾樁事件上展現出未卜先知,鋪好基石,讓祖父相信她有“預知”的能力,再攤開了說不遲。

    至於生活在同一屋簷下的黎凌宕一家,暫時對祖父構不成威脅。

    打定主意,黎昭不再糾結,面靨淺淺地凝著對面的老者。

    黎淙環臂閉目,卻能感受到一道歡喜的視線,他睜開一條眼縫,偷瞄了一眼對面自顧自傻樂的孫女,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

    八成是在想自己的情郎,才會傻樂,可惜妾有情,郎無意。

    月沒參橫夜色濃,馬車抵達一處巍峨府邸,門楣之上,匾額上的燙金大字龍飛鳳舞,是由工部尚書宓然親自提筆的“屠遠侯府”四個大字,灑落不羈。

    爺孫倆先後下了馬車,黎昭仰頭望著匾額,鼻尖發酸,她吸吸鼻子,在門侍的見禮下,隨老者走進深深幾許的府邸。

    夜深沉,府內鴉雀無聲,經過疊翠流金的秋,冬至的庭院褪去斑斕,唯有四季常青的修竹點綴冬色。

    不比其他高門府邸,屠遠侯府人丁稀少,家主黎淙膝下嫡子、庶子、嫡媳、嫡孫皆戰死沙場,死於敵國大箋的偷襲。

    先帝不願殺伐不休,寧願舍城,也要叫停戰事,以致黎淙麾下十萬戰士成了棄棋,連馬革裹屍都成了奢望。

    他們絕望地拼殺,沒有迎來援軍,被大箋的鐵蹄踏碎骨頭。

    那座被朝廷放棄的邊關城池,婦孺被擄,戰俘被辱,慘不忍睹。

    事後,先帝沒有給犧牲的子民討要一個公道,在皇城歌舞昇平,禁軍兵力不堪一擊,徹底激怒黎淙。

    黎淙帶著剩餘將士夜襲宮城,自此挾天子以令諸侯。

    先帝駕崩後,九歲太子登基,改年號延斐。

    與先帝不同,少年天子骨子裡的血性,不容敵國叫囂,自御極後,與大箋頻頻開戰,直至去年盛夏,才達成協議,雙方休養生息,給邊境十年太平。

    去年停戰當日,邊界線上,黎淙怒罵大箋皇帝卑鄙無恥,虐殺婦孺和俘虜。

    大箋皇帝反嗆一句:“你黎淙砍殺我朝多少將士?屠夫的稱號從何得來?我朝與大贇的樑子,都沒有與你這老匹夫結得深!”

    如今,黎氏只剩下黎昭一個嫡系,被黎淙親自撫養長大,黎淙膝下還有一對庶出孫兒,是由黎淙的偏房駱氏和庶媳傅氏撫養的。

    因膝下無子,黎淙認養了一個同袍遺孤,即是黎凌宕,領回家門那年,黎凌宕已年滿十五,他在黎府娶妻生女,妻子佟氏、女兒黎蓓,比偏房的人更得黎淙看重。

    朔風呼嘯,被一道道月亮門阻擋,減弱了風力,卻仍舊凜冽含沙。黎昭與祖父作別,帶著迎香步上後罩房的樓梯,在路過黎蓓的閨閣時,稍頓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