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米 作品

1 第 1 章(第3頁)

    這一刻,裝傻充愣無濟於事,黎昭直言道:“臣妾猜是安胎藥。”

    蕭承眼中笑意更濃,卻無漣漪,“怎不猜是避子藥?”

    “陛下需要子嗣堵住臣子的嘴。”

    黎昭心知,先前有祖父在,蕭承即便是皇帝,也不能隨意選秀納妃,後宮只有她一人,而如今的她,對皇室構不成任何威脅,不“用”白不“用”。

    “臣妾可以喝,也可以安心養胎,但想要換取陛下一個承諾。”

    這是她一連提出的第二個條件,除了她的祖父黎淙,沒人敢在御前一連提要求。蕭承單手撐頭,顯得漫不經心,可到底冷了音調,只因猜到了她想要換取的承諾。

    “朕勸皇后慎言。”

    “請陛下准許臣妾拿回祖父的骨灰。”

    黎淙病故後,被黎氏庶系火化,本該入土為安,卻由太后一道懿旨,打斷了黎家人的計劃。

    黎淙的骨灰被送入皇宮,安置在司禮監。

    是有多恨一個人,才會阻止其入土為安?

    黎昭直到得知這件事,方知太后對他們爺孫二人恨之入骨。

    黎淙功高蓋主,掌權長達十餘年,直至天子二十歲,才勉強與黎淙在朝野上分庭抗禮。

    次年,天子迎娶了黎昭。

    是被迫還是報復,亦或是別有所圖,朝野上下眾說紛紜。

    而擺在明面上的事實是,自黎昭入宮為後,黎淙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為保孫女此生安然,老者逐漸上交兵權,再沒了當年說一不二的驍悍。

    可終究沒有換來帝王的不計前嫌。

    帝王向來喜怒不形於色,面對政敵,可以把酒言歡,黎昭用了七年都沒有完全將他看透。

    唯一看透的,是他對她沒有絲毫情意。

    黎昭垂眼,嘴角帶笑,靠著一股意念支撐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臣妾執意取回祖父骨灰,不計代價。”

    好一個不計代價。

    陰冷的廨房中,偶有重犯的嘶吼聲傳來,是隔壁牢房的犯人在受刑。

    昔日,也都是些大權在握的重臣貴胄。

    蕭承狹長的眼尾凝著壁火暈染開的光暈,他看向黎昭,問道:“不計代價?比如?”

    “比如用皇后之位交換。”黎昭說得雲淡風輕,不像是鬥氣之言,“黎氏對皇室有愧,臣妾德不配位,自願下堂。”

    那麼多高門貴女覬覦的皇后之位,分量足夠嗎?

    黎昭靜靜等著答覆,昨夜的極力賣弄,用自尊換取到一道殺機,不足以再做換取祖父骨灰的籌碼。她僅剩的籌碼不多了,皇后之位算一個。

    蕭承徹底沒了笑,眸底比夤夜還要幽深。

    他緩緩起身,大袖負後,一步步向門口走去,當著門口宮侍的面,淡淡開口:“今日起,廢黎氏女皇后之位,打入冷宮。”

    一襲青衫散發書卷氣的年輕帝王,再次踢開那顆頭顱。

    眾人無不驚訝,子夜那會兒,帝后不是才剛剛圓房,正是情濃時啊,怎會......怎會......

    老宦官曹順先是一驚,又立即隨聖駕離開。

    曹柒靜默不動,待聖駕行遠,才再次走進廨房,稍一抬手,示意宮女換去黎昭身上的宮裝。

    屬於皇后的華服。

    雌雄莫辨的宦官手持拂塵,氣韻似白練,冰清玉潔,替主子們做的事,卻很少登得檯面。

    得知來龍去脈後,在去往冷宮的路上,曹柒不禁問道:“娘娘這是何苦?賠了夫人又折兵。莫不是你們黎家人,都喜歡跟陛下談條件?”

    殊不知,陛下最厭惡的就是黎淙曾經一次次提條件的姿態。

    黎昭去時乘軺輦,返回時已成階下“囚”,一步步走在寒風中,沒有裘衣禦寒,身形單薄,背卻筆直。

    卸去皇后的空殼,反倒輕鬆許多。

    “曹公公,你有沒有聽說過置死地而後生?”

    女子嗓音清淺,帶著泠泠笑意,渾似山野間無憂無慮的少女。

    曹柒以為自己眼花,定眸一看,黎昭還在笑,垂死掙扎嗎?

    “娘娘還是涉世未深,不知人在深陷泥潭時最難擺脫的就是疾苦,要知道,一旦入了冷宮,昔日榮華恩寵如過眼雲煙,唯剩暗無天日。”

    說到這裡,曹柒背對黎昭,嘴角淺露一抹弧度。

    面具戴久了,習慣不苟言笑,快要忘記怎麼笑了。

    黎昭跟在後頭,瞄了一眼腰肢纖細的宦官,要不是考慮周圍人多,她或許會與之說幾句心裡話。

    祖父臨終前,託人給她捎了一則口信,是留給她的一道“保命符”,與面前的宦官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