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二十六章 落魂


    “天人”是一種狀態。至少也是洞真境界的修士,才能見得世界真實,觸及現世天道。

    “劫無空”是一種境界,是對命運的探索,已經抵達了某種層次,足夠洞察命消前的那一段本該空白的旅途。理論上誰都有抵達此境的可能,但事實上除了真正面臨死亡的那一刻,也即人們所說的身死前的“走馬觀花”……非絕巔難有見識。

    也就是姜望假天而行,代天為劫,才在“欺天”的過程裡,把握了這一境界。

    他曾經“死過”,也無數次走到死亡的懸崖邊,最後一步步爬回來。

    所以他才能這樣瞭解“劫無空”。

    身兼“天人”態與“劫無空”境,這樣的姜真人,實是亙古未有的真人巔峰。他還在試圖拓展洞真這一境界,更高的可能。

    見聞仙舟一念千里,視線的盡頭,就是它的落點。

    唯一影響速度的,只是各地不同的禁空或限速條例。

    但今日之姜真人,親駕飛舟出行,又有誰會攔他?除了諸如六大霸國皇宮之類的地方不能隨意去,現世通行無忌。

    從中域到北域,自壯麗見雄闊。

    荊國的風光處處不同,姜望有意放慢速度,讓從未來過這裡的眾人欣賞。他也梳理自身,給予武道宗師曹玉銜,備戰的尊重。

    當天空一點雲絮都看不到的時候,射聲府就已經到了。

    曹玉銜不喜歡雲,所以射聲府上空不允許有閒雲停駐。天空是荊地少見的乾淨,因為風沙也不被允許過境。但並不蔚藍,而是有一種明黃的色澤。

    好像一枚雞蛋被敲碎在這裡,煎得透亮,能見溏心。

    這樣的天空之下,氣質肅殺的軍府,也能見得幾分暖意了。

    “這裡給人一種五顏六色、七彩斑斕的感覺。”姜安安從高處往下看,所掠見的荊地風景,像是大片大片的色塊往後飛移,不免嘟囔道。

    在見聞仙舟上證就神臨的連玉嬋,於這時擔起了解說的重任。“我如神臨”,當然是人生的大事,跨越了天人之隔,抵達絕大多數修行者一生都不能企及的修行高峰。但在這見聞仙舟上,也的確不怎麼顯見波瀾。

    “荊國是軍庭帝國,各地軍府都享很高的自治權,也都會通過各種方式強化自己的風格,建立差異性,以避免被同化取代。”連玉嬋一板一眼地道:“他們的帝旗是【諸天星辰旗】,荊天子的龍袍是【七彩綴星袞龍袍】,總之哪個軍府都不會落下,確實是七彩斑斕。”

    白玉瑕評價道:“照本宣科。”

    雖說長期在白玉京酒樓裡修為靠後,但連玉嬋其實是個很不服輸的女子。如今證了神臨,她的兩儀龍虎劍就有些躍躍欲試,在鞘中難耐。斜眼看著這位白公子:“白掌櫃有何高見?”

    白玉瑕佯作未聞,以手為簾,眺望遠方:“來了!”

    但見晴空之下,有一杆青色大纛迎風而起,兩面繡字,一面是“射聲”,一面是“曹”,旗邊繡有風紋。

    舉旗者是一個昂藏大漢,赤裸上身,汗珠滾滾,古銅膚色,有如鐵鑄。

    此人舉旗而上,迎空揮舞:“迎姜真人鈞駕!”

    射聲府的虛實,當然氤藏在兵煞之中,不可能叫人在高處窺見。能夠被看到的,不過是忙忙碌碌的牛馬眾生。此刻盡為一旗掩。

    當今之世,最有名的兩個曹姓,一為“東萊曹”,一為“射聲曹”。

    據說射聲曹氏的先祖,曾經在風后密林深處,得到過風后的傳承,才得以在百戰之荊地立起曹氏,建立射聲軍府,一度雄爭天下。最後被荊太祖唐譽折服,並於大荊,成為軍庭的一部分。

    只是風后傳承這事兒,從來也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證據。風后兩證超脫、兩次隕落,留下的傳-->>
                                         
承多了去了,誰家會一點都不稀奇,且曹家也從未公開宣揚過什麼“風后傳人”的身份。

    世人也只作談資。

    姜望負手瞰此旗,只道:“曹宗師何在?”

    那扛纛力士道:“我家軍主在落魂嶺等您,您隨時可以過去。神陽天沐也為您準備好了,您如有需要,可以稍作休整。”

    荊國民風剽悍,修行者也較其它地方更熱衷於冒險。境內較為有名的修行地,幾乎都是兇險之地,如萬丈兵器冢、百里煞鬼坡等等。

    其中落魂嶺便坐落在射聲府。號稱“人來非人,神臨損神,非真莫入,仙過落魂”。

    當然不是說只有真人能夠進入探索,但所有不能自握其真的人,在此嶺都要做好失魂的準備。

    至於“神陽天沐”,則是一種藥浴的名字,屬於射聲府曹氏獨有的秘方。

    大概是因為從古至今都征伐頻繁,廝殺激烈,荊地藥浴早在近古時代就盛名遠揚。在唐譽建國之後,它也是荊國重要的財富來源。

    “神陽天沐”就是荊地藥浴裡最頂級的那一種,可以補元益神。要幫姜望這樣的強者抹去戰鬥疲勞,恢復巔峰狀態,曹玉銜非得下血本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