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六十四章 壽星嘉賀, 闔家健康
沒有人懷念暘國。
這是一句事實。
儘管對於顏生來說,它太殘忍。
千百年來有太多的國家自命“故暘正朔”,好像有多麼懷念那個輝煌帝國,但要是真正的故暘正朔站到他們面前,一定會被亂刀砍死,分而食之。
人們並不懷念暘國,索求的只是暘國的財富和權柄。
顏生是知道一切都並沒有可能的,他在書山上讀了這麼多年書,並沒有把自己讀成傻子。一個站在絕巔之林的強者,怎麼也不可能天真。
只是……
只是他不可避免的會幻想。若姜望真的願以姞燕如親傳之名,繼承故暘榮耀,這件事情會怎麼樣?
這件事情真的能夠誕生希望。
迷界那場鏡花水月的超脫對撞,令他驚聞姞燕如之名,也讓這個叫姜望的人,進入閉門讀書的他眼中。
他是認真地瞭解過姜望的。
自南而北,從東到西,姜望留下了太多事蹟,得到了太多認可,有太多強大的朋友,都可為盟。單說一個白玉京酒樓,就有多少人才。
更重要的是,姜望如今的聲望,可謂如日中天。姜閣老之名,響徹長河南北。姜望二字,已經鐫刻歷史,是活著的傳奇。
這樣的姜望如果願意舉旗,必然天下響應,是可以將不可能變為可能的。
但姜望再堅決不過的拒絕了。
掛劍辭席,人生分野。
無垠現世,有數以兆計的人。茫茫人海,顏生意識到自己是最後一個暘國人。
沒有人與他同行,沒有人同他一起懷念。
他靜靜地坐在竹蓆上。忽然想到自己白白教了這位姜真人五天,但什麼承諾都沒有收穫。甚至連句好話都沒聽到。
“豈有此理啊……”
他忍不住搖了搖頭,笑了。
卻又老淚橫流。
……
……
毫尖在紙上走,一個“正”字寫到了頭。
昏迷了幾天幾夜的鐘離炎,好不容易爬起來了,寫個字寫得面目猙獰,牙齒錯得嘎吱作響——倒不是說姜望下手有多重,打得他昏迷這麼多天。而是他挑釁姜望被當街暴打的消息傳回家,鍾離肇甲又打了他一頓。
新仇舊恨,此恨綿綿!
床底早就寫不下了。
他專門匿名在千機樓採購了一個記賬的法器,就是桌上這樣一本瞧來平平無奇的薄冊,裡間書頁其實千張萬張,想放多少都可以。且分門別類,條目清楚。
名下賬數最多的當然是鬥昭,現在姓姜的也不少了。左光殊屢次看戲,嘲笑出聲,也被記上了一筆。
“等什麼時候清總賬,這些王八蛋一個都跑不掉!”鍾離炎咬牙發狠。
嘭!
房門忽然被一腳踹開,鍾離肇甲走了進來:“你他媽的有沒有素質?大半夜的在罵哪個?”
“沒……啊。”鍾離炎舉起手裡的筆:“我練字呢!你不是說要讓我靜心養性?”
他越說越覺得自己有道理,越說越不服氣:“練字也有錯?!!”
鍾離肇甲一巴掌就扇了過來:“你跟誰橫呢?”
“少給我動手動腳,別以為你是我爹你就可以這麼放肆——我忍你很久了!”鍾離炎提劍就幹了上去。
一陣乒乒乓乓之後。
鍾離炎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臉上又添新腫。
鍾離肇甲撣了撣衣角,斯文地坐下來喝水。斜眼瞧著自己的兒子,嘲諷道:“你這武道也不怎麼樣啊,都二十四重天了,還照你老子差得遠。”
鍾離炎架打輸了,但是並不服氣:“你也就多練了幾年罷了!再給我幾年時間看看?”
“拿年齡說事?”鍾離肇甲冷笑:“那姜望比你小得多吧?”
鍾離炎哈哈一笑:“我是武道最高層次,他在修行第幾層?不是一個檔次的,懂嗎?”
鍾離肇甲臉色一沉,因為他跟姜望一層。“我鍾離肇甲一生沉穩有禮,怎麼生了個兒子如此狂妄自大、目中無人!你跟王驁、吳詢他們比,還差得遠呢!”
“王驁笨重無腦,吳詢分心治軍,兩個庸才!在前面走了那麼久,都沒能走通絕巔,成就武道。”鍾離炎愈發自信:“我晚生數十年,棄術修武,都迎頭趕上。說明天降大任於我,註定由我開拓新天!”
他恢復得確實快,說得激動,身上也不覺得疼了,一個鯉魚打挺翻起來,坐在了鍾離肇甲對面:“老頭子,我要出去一趟。”
“想都別想!”鍾離肇甲半點不給面子:“還嫌老子賠的錢不夠多?老子掙回來是錙銖必較,你敗出去是車載斗量!什麼敗家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