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六十一章 山上的人,在此下山
鋪天蓋地的鬼潮,被一線天光分流。形形色色、各呈惡性的鬼物,都不過是浮光掠影。
陸霜河面無表情地往前走,任秋離揹負雙手、指掐天機,腳步輕鬆地跟在他身後。
但冷酷的人才是真正平靜的人,儘量輕鬆的人卻是沉重的人。
任秋離這次獲取外界消息,得到的不僅僅是南斗殿之覆的結果,還知曉了姜望在虞淵圍殺修羅君王的壯舉。只是此話她沒有跟陸霜河說。
即便她從來都對陸霜河有信心,卻也不可避免的在姜望這個名字前動搖。
到了今時今日,諸天萬界哪個人能在面對這個名字的時候毫不在意?
陸霜河以姜望為道敵,卻還放任姜望成長,這種劍斬一切的自信的確是陸霜河鋒利的原因,但姜望是當今世界最耀眼的天驕,是近十年來整個現世關乎“奇蹟”的詮釋!
姜望成長的速度正是陸霜河所期望,卻讓她感到恐懼。
這個人將太多不可能的事情變為可能,以至於她關乎陸霜河無敵的信念,也不能再堅決了。
“鬼即人所歸,煞乃怨所結。”
天機真人認真說道:“這阿鼻鬼窟,無底無由,不因不果。自古而今,陷落在此的強者不計其數。咱們就在邊緣看看,不可深入。”
陸霜河只道:“看看再說。”
“你得答應我。”任秋離極罕見的在陸霜河面前有這般姿態,她嚴肅地強調:“人生不能一直走絕路,劍是斬不斷所有的。”
“劍可以斬斷所有,做不到只說明我不夠強。”陸霜河淡聲道:“不夠強就該死。這天道如此公平,我不是那個例外。”
任秋離真想嘆息!她幽幽道:“你從小世界走到大世界,從外門到內殿,從劍童到此真。你一路都走在生死極端的邊緣線,今天已經走到這裡,還打算這麼走下去?”
“你知道回首過往我看到什麼嗎?”陸霜河問。
“看到什麼?”任秋離問。
陸霜河腳步不停:“我看到在任何時候,只要我停下來,我就走不到這裡。”
任秋離無言以對。
這世上任何人的路,都不可以說比陸霜河更難走。因為生在現世,即是陸霜河渴求而不得的事情。
正是因為一直都在捨命而爭,永遠追求極限,陸霜河才能夠以南斗小世界的出身,一路走到今天。這是他的人生,也是他的道理。
朝聞道,貴如一。
誰又能改變陸霜河的想法呢?
就這樣沉默地走了一陣,那不斷迎面又被不斷剖開的鬼影,像極了光怪陸離的人生。還沒有真正看到阿鼻鬼窟,但它真像一座暴躁的火山,惡鬼之潮是它每一次噴發的岩漿。
“鬥昭快追上來了,我已經混淆不了他的方向——要停下來等他嗎?”任秋離問。
陸霜河答非所問:“鬥昭是個很不錯的試劍對象,同樣是絕頂的天驕,從他可以看姜望。”
他沒有停下腳步,因為鬥昭自己會追上來,這人的性格實在很鮮明。他非常清楚,鬥昭是要用他磨刀,砥礪更強。他不介意做一塊砸碎鬥昭腦袋的磨刀石。
任秋離有些擔心地看了前方一眼,沒有說別的話。
斬殺鬥昭這件事情,只在於決心,不在於能力。
因為同行的這兩位,都是當世真人絕頂。一個算力第一,一個殺力第一。
鬥昭或許也自稱第一,但他肯定還在登頂的路上。
至少對任秋離來說,她現在更關注的,是陸霜河在阿鼻鬼窟的所求,以及阿鼻鬼窟裡,那些她根本無法測度的危險。
隕仙林和禍水一樣,都是亙古如今的絕地。
仙人時代開啟於近古,也落幕在近古,但“仙”這個字,並非在近古才誕生。只能說在仙帝成道時,給予此字更多的意義。
隕仙林這個名字其實很好理解。
“仙”是山上的人。
而山上的人,在此都下山,都將隕落。
它是強者的絕地!
諸聖於此命化,仙宮於此墜落,就連遠祖兵武,也是死在隕仙林外。
若說兵墟的危險,是建立在遠祖兵武之死的基礎上,又有兵仙宮破碎的煞力,萬古累聚的兵孽。
那麼隕仙林的危險,在於它可以讓這一切發生。
二者在危險程度上根本不可同日而語,所以兵墟還能夠駐紮軍隊,四個固定的隕仙林入口都被強者注視,隕仙林中完全只能是自由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