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長槍空握,何日朝鳴(月初求保底月票)(第2頁)
計昭南隨手抖了個槍花,飛綻如雪:“你們太虛閣開會,是不是跟巷口大爺大媽似的,人手一碟瓜子花生,邊嗑邊嘮啊?”
姜望本想反駁,但這確實是事實。
太虛會議從來就沒有正規過,哪回都是鬧哄哄的,比菜市場好不到哪裡去。
“我們這叫有生活氣息。”姜閣員道:“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甘兄?”
“《萬世法》有言,能卑其下者而知卑下也!”甘長安張口就來:“正是因為太虛閣員艱苦樸素,貼近市井,方能懂得眾生疾苦,解天下之憂!太虛閣樓從來不是空中樓閣,不是門面工夫。一磚一瓦,都是民意民心。一桌一椅,真乃天理人情。閣員們嗑的哪裡是瓜子花生,分明是眾生百態,百味人生!”
“很好。很有覺悟。”姜閣員表示讚許:“下屆太虛閣員,我看好你。”
甘長安貼林而飛,表情冷峻,眼神銳利,拿出了大秦偵騎的軍事素養,卻在潛意識海里嘻嘻哈哈:“我提前謝謝您!”
計昭南懶得聽他們唱雙簧,徑往前走。
姜望又追幾步,但是並沒有說別的話。他不會自負到以為他能指點計昭南的人生,雖然他心中有關於勝負的判斷。
計昭南忽而問道:“姜閣員自比李一如何?”
姜望沉吟片刻:“我仍在看他的背影。”
甘長安姿態不受影響,但心中驟起狂瀾!都知李一強,不知李一強成這樣。過往所有關於李一的傳說,都不如這一句有分量。因為說這句話的人,是公認的現世第一天驕。
計昭南卻笑了:“不要為了勸我,而這麼謙虛啊。”
他這樣的人,對自己有清醒的認知,對自己的判斷,也有絕對的自信,不會盲從於任何人的意見。
他回看姜望:“上次天京城一戰後,師父回來說起你,說姜青羊這個兔崽子,別看平時穩穩當當的,少年老成,瘋起來可真不一樣,狂過鬥昭,傲過重玄遵——你姜青羊怎麼會說這種話?”
“軍神大人真是誤會我了,我哪裡像他們那麼沒禮貌。”姜望二話不說,先踩一腳那兩個,再斟酌著道:“李一閣員的強大是毋庸置疑的。我曾經遙望不及,如今略見其背影……已是這麼多年修行不怠,苦功未輟的結果,算是略得此幸。”
“他洞真摘魁的時候,你還是內府呢。”計昭南笑了笑,又問:“如果當時在天京城,是李一攔在你面前,你會怎麼做?”
> “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姜望道:“我們都是太虛閣員,我代表太虛閣做事,他只會支持我。”
計昭南已經得到答案,踏雪而前:“我曾經以為,除了我們師兄弟幾個,世上再無驕才——屢經風霜,才知天下驕名眾!姜青羊,當初我們三個馳馬出臨淄,都是想為大齊捧回首魁。但強如重玄遵,也碰到了鬥昭。我更是長槍空握,不曾朝鳴!只有你創造歷史。”
“那時我在臺下看你,為你高興。等我自己上不了場,我又何嘗不是對影自嘆,人生數十載,我有負這杆韶華。”
“我不是不知死的人。但男兒不輕言,士有當為也。我靠著這股心氣得真,得真之後,能把心氣放下嗎?”
“與李一爭勝,我無勝算可言。若爭生死,我有不到半成的機會。這次來虞淵試煉,就是為了將這不到半成的機會,推到半成。如此一戰,也不枉此真。”
大齊軍神姜夢熊,一生收徒五人,二死三存。
陳澤青繼軍神之軍略,王夷吾承軍神之殺拳,但臨淄的老人說起來,還是計昭南最像軍神年輕時。因為他殺性最烈。
今日甘長安方知,烈在何處。
十成勝算裡只佔半成,就敢去搏生死!
姜望道:“你做了很多準備。”
計昭南拖槍而走,並不回頭:“我準備了三槍。一槍是你從天獄世界帶回來的‘真無雙’;一槍是家師所傳的‘無我’;還有一槍,是我這麼多年沙場征戰的積累,是我畢生之修業。我要以此三槍見李一,三槍過後,生死都無憾。”
“最後一槍是什麼名字呢?”姜望問。
計昭南道:“歸處。”
姜望於是明白,計昭南的確已懷死志。真無雙的饒秉章未能歸來,那個放下長刀、拿起韶華槍的計昭南,卻要以槍鋒刻畫歸處。
他承饒秉章無雙之志,承齊人敢死之節,承姜夢熊不屈之勇。
這洞真一戰,勢在必行。
其時林間飛雪,萬籟俱寂,計昭南和姜望幾乎同時止步。
他們一動不動,只在潛意識海傳遞一聲——“大的來了。”
甘長安低飛於空,靈識鋪地,做足了人族天驕獨行狩獵的姿態。
計昭南和姜望踏雪無痕,這十天來完全不露行藏,所有痕跡都用三昧真火抹掉。便是為了等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