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二十五章 心跳

屈舜華這邊還未說話。

 中山渭孫又指空為字,頃成一書:“今日中山渭孫南下求戰,偏執神臨第一,為名而私也!有負大荊,難繼鷹揚。無論是傷是死,盡由自取,不悔無恨——任何人不必為我伸張!”

 有這樣一份憑證,就算屈舜華當場打死了他,中山燕文也不能多說什麼。

 中山渭孫的決心,於此擲地有聲。

 “好!”屈舜華素來不扭捏,隨手招來親衛統領:“我若戰死,代我掌軍,不可貽誤軍機,知否?”

 中山渭孫表示自己可以戰死,但他還需要屈舜華幫他保龍伯機,所以他絕不會殺死屈舜華。

 那麼這是一場並不公平的戰鬥。

 屈舜華不應戰也就罷了,既然打算進行這一戰,她就絕不會接受這種不公平——如中山渭孫所賭的那樣,她有神臨無敵的自信,她豈能叫任何人讓她?

 親衛統領躬身應命。

 屈舜華又解下腰令,丟予親衛:“天下為名,刀劍無情。我若戰死,中山渭孫要保誰,屈家就替他保下。此屈舜華之諾也!”

 最後她才看回中山渭孫:“來吧。我已經看到了你的膽量,現在叫我看看你的實力!”

 就此一步上高天,她束髮貫甲,懸立夜穹之上,對中山渭孫發出邀請——來決生死!

 這是一場引人矚目的戰鬥。

 一方是黃河之會外樓場四強選手。彼刻四強裡的另外兩個,都已得真,名列太虛閣中。剩下的燕少飛,也是當之無愧的魏國第一天驕,“天下得意,願為第三”,聽聞也在求真路上。

 一方是太虛幻境裡幾乎昭明身份的福地第一,也是繼姜望之後,天下第一神臨名號最有力的競爭者,絕巔神通擁有者!

 關注這場戰鬥的,不止屈舜華本部軍營,也非是一人兩人。

 大楚右營本部,躍起一座魁梧山影,將圓月遮了半弦。

 而彎月之上,不知何時,已然立住兩個身影。

 一者青衫瀟灑,一者藍袍顯貴。

 皆以玉冠束髮,彷彿明月化生。

 人間貴公子,天上劍仙人。

 屈舜華漫不經心地看了彼方一眼,抬了抬手,示意一切盡在掌握。

 這玉冠的款式,還是她親手挑的呢,並不許匠人另制。姜真人戴著的前一個毀在天京城,這一回又送上新的。

 左光殊按住心臟,做出跳動的手勢,咧開嘴露出白牙,笑得很是甘甜,表示為姐姐而心動。

 姜真人一巴掌把他的手打下去,叫他不要干擾戰鬥。

 南斗殿的信道並未被禁絕,楚國給夠他們時間,允許他們放開了尋找幫手。要看看天上地下,八荒六合,究竟有誰來救。

 於是南斗殿的每個人,都嘗試過尋找出路,也都看得到天塌的過程——這尤其的讓人絕望。

 到後來,反倒是南斗殿自己把信道隔絕了,收歸一處,統一聯絡外界。

 長生君是久享盛名的真君,司命真人是交遊廣闊的真人,南斗六真各有各的本事、各有各的朋友,南斗殿也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利益糾葛、歷史淵源,該有的全部都有……

 但截止到今天,真正趕來度厄峰幫忙的,只有一箇中山渭孫。

 儘管他表現得很愚蠢,但愚蠢的何嘗不是這個選擇本身呢?

 龍伯機是在自己房間裡得到的消息,彼時他正處在一種自己也說不清的渾噩中。他發誓要為宗門貢獻一切,但宗門已經註定滅亡。他矢志要與外賊抗爭,但明白自己做什麼都沒有用。他發一整天的呆,有時來回踱步,有時躺著不動。

 房門忽然推開,把星光也漏了進來。傳信的師弟用一種古怪的、異樣的興奮表情,壓低了聲音、又難掩激動地說道:“師兄!你有救了!”

 龍伯機臉上有些紅腫,那是尚未消去的巴掌印——他在昧月那裡落荒而逃後,就跑去質問師父,七殺師叔和天機師姑為什麼不在殿中。那兩個狗屁真人是不是早就知道危險,卻顧自逃竄,拋棄了同門。

 司命真人符昭範沒有任何解釋,只給了他一個巴掌,把他扇出殿外,而留痕至今日。

 “我?有救?”龍伯機怪異地看著自家師弟,咧開了嘴:“你也瘋了。又瘋一個。”

 “不,不,我是說真的。”傳信的師弟帶上房門,順手點燃了房間裡的燭臺,於是豆苗般的燭火,就搖搖晃晃地驅散了黑暗。

 房間從漆黑變為昏黃,彷彿從夜晚倒退到了黃昏。

 傳信的師弟神神秘秘地走近前來:“師兄還不知道嗎?荊國的中山渭孫,正在挑戰屈舜華,賭注就是要保你一命!”

 中山渭孫!

 這個名字如利斧一柄,劈開了渾噩的腦海。

 龍伯機猛地坐直了,身體彷彿過電般,有片刻的僵硬。